首先,我们可以看到,导演在有意和旧星战的系列剥离开来,在世界观、价值观上创造属于自己的新东西。最核心的改变在于:从传统的个人英雄主义价值观(前后传六部一直保持的“天行者家族拯救世界”)转变为强调普通大众的存在价值,使拯救世界不再成为个人英雄的力挽狂澜而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从近来说,这种转变是受到了同系列的《侠盗一号》外传的影响;从稍远来说,诺兰的蝙蝠侠系列对“超级英雄存在的意义”主题探讨的最终答案也是“激起普通大众心中的火焰”。这种倾向上的转变本身是符合英雄电影的革新的,会让星战系列在价值观上更跟上时代而避免落于老套的流俗诟病---比如完全拷贝新希望的第七部,或许正是第七部的“老掉牙、没新意”差评才导致了第八部的彻底革新。

来看看价值观革新的具体操作。在设定方面,本部首先改变了“原力只被绝地武士掌握”的设定,变成了一种精神力量的象征而成为了“所有人的力量”。在剧情方面,最被粉丝批评的点在于作为坚韧不拔意志坚强的英雄卢克的形象软弱化。但实际上这正是导演有意的作为,为了不让新系列再次变回天行者家族拯救宇宙的英雄史诗,他必须要让英雄卢克变为普通人,而在两部中相继安排汉索罗和卢克死亡也是为了防止老系列中英雄形象根深蒂固的老角色放在新价值观的剧情里不好安排(比起第七部的索罗,本部中仅就处理卢克老英雄的退场环节上,主创们无疑考虑得更周全,在尽量保证不英雄主义过度的前提下给了卢克最“英雄”和光辉的谢幕);其次,为了淡化英雄主义的气息,剧情上非常刻意地让英雄主义的行为全部失败---波的多次单兵攻击被叫回,黑人小哥先是单人潜入帝国巡洋舰救世主的行动失败后是神风敢死行为被打断,并利用老指挥官的牺牲引领两个主角和观众一起领悟了“英雄主义行不通”;作为新系列的第二部,有意地和老系列第二部的经典桥段呼应:揭示主角的家世,但从“我是你父亲”变成了“你是无名鼠辈”,以此来强调新系列对普通人价值的主题变化。而在普通人的刻画上,开头部分安排了壮烈牺牲的路人轰炸机女驾驶员,结尾安排了路人小孩使用原力拿到扫帚并模仿光剑的画面。另外,作为系列一向很重要的部分,在处理绝地武士和西斯的关系上,借由凯洛伦和雷伊的精神连接,首次提供了绝地和西斯的心灵接触,淡化了绝对的“绝地武士”和绝对的“西斯”的二元对立关系,试图表现雷伊对作为普通人的凯洛伦人生的理解(雷伊一直强调凯洛伦还在矛盾);同时,安排尤达烧掉了绝地武士的起源之地,以此来终结绝对意义上的传统绝地武士,而凯洛伦一边也杀死了西诺克(考虑到西斯有徒弟杀师傅的传统,因此是否为终结绝对意义上的传统西斯,还有待观察)。

由这些调整,可以看到,新系列在尽量地刻画作为普通人的角色们,而淡化老系列拯救世界的英雄角色和绝地西斯的二元对立。这样做有两个好处,首先是如前所述,调整系列的价值观,确保在新时代的英雄电影中保持主题的不过时;其次,淡化绝地和西斯的对立甚至于抹去“传承”本身(绝地起源已经丧失),可以提供自洽于“原力平衡”逻辑的大结局:绝地和西斯的双双消失,只有普通人存在,而原力成为普通人内心存在的“力量”。这样的结局首先符合了新系列试图塑造的价值观,同时比起西斯灭亡绝地存在的老系列或许也更符合原力平衡的概念(至少主创们这样理解)。

对于星战系列在新时代电影市场下的与时俱进,主创们无疑是考虑了很多也大胆实行了很多,这种革新本身也确实有其意义。但是,从成片来讲,必须要承认的是,在具体落实的环节上,相当多部分中都效果极差。最重要也最致命的一点在于:主创们几乎让战争变成了一种超脱掌控的人品游戏,他们把思路的重点一直放在调整主题上,却忘记了本片的主线--战争。需要淡化个人英雄主义,他们就直接剥夺了几个主角在电影中大部分行动的意义,这是一种过犹不及的调整过头。淡化个体角色的单独行动的意义是可以的,但相应地需要填充一些别的东西进去来充实战争的剧情--比如两军的策略博弈、作战集体与作战集体之间的对战。如果将这些东西作为战争剧情的主体内容,首先也许比个人英雄主义更符合“战争”的本质,同时也符合淡化英雄强调普通人的价值观革新方向。但主创们显然忽视了战争部分的设计,而是一味一味地让主角们的个人行动失败再失败来强调他们的新主题,这是相当欠妥的做法。这种表达新主题的手法直接在成片导致了战争主线的严重弱化:虽然想淡化英雄主义,但最多的剧情仍然是主角们的个人英雄主义行为而不是普通人作为战争一份子的作为,然后主角的行动再一个个失败,则反抗军的全部战争行为变成了单纯的连续失败和靠人品运气的逃窜,同时战争剧情的大部分都变得对剧情推进毫无积极作用。反抗军的一味逃窜和个人行动的连续失败,直接导致了高潮部分的阳痿。由于反抗军的无作为,导致在处理高潮时,主创们尴尬地发现:他们根本无法找到一个兼顾“不凸显英雄主义”、“让主角们的逃出生天合理化”同时还能掀起观影高潮的剧情安排。于是无法可想之下,他们被迫硬憋了一个四不像的玩意:卢克救世,用最个人英雄主义的方式

解决反抗军的逃脱问题,同时掀起观影高潮;但为了尽量淡化个人英雄主义,于是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想到了“让卢克变成投影来避免剧情变成凯洛伦的英雄主义单挑”。这真是个可以载入影史的伟大馊主意,它直接导致作为星战系列的本片在高潮中光剑对决的缺席,同时还效果拔群地彻底愚弄了观众。制造这种阳痿式高潮的无疑正是主创自身,在本片构思中他们一味地试图强化新主题,而轻视了本片主体的战争剧情设计,在连锁效应中在高潮的设计中终于成功将自己所有的出路堵死,逼自己编出了这么一个玩意。

最后归总本片的成片情况来看,在第七部的老套反馈之下,本片试图在系列的主题方向上做出调整和革新,提供更适应新时代的作品。这个思路就个人看来是有可操作性且有必要的。做出这个决定的应该是电影公司。但问题在于,接到了影业命令的主创们在落实上显然出现了跑偏,使得影片在成片重要环节:剧情设置和观影体验的设计上,出现了纰漏。这只能归结于总揽大局者--导演的能力所限。但必须要说,在必须要安排老英雄为新主题让步退场的情况下,主创们显然意识到作为老系列核心的卢克的历史地位,在此环节下了功夫,创造了对新粉丝和老粉丝都极具煽动力(对新粉丝的影像冲击力,对老粉丝借助“和新希望的呼应”构成的情感冲击力)的退场方式;另外,在开篇部分的战斗中,主创们设计了相对较为合理的“普通人的战斗”,如果全片的战争剧情都能按照那个状态走到结尾,或许不会出现那个阳痿的高潮。因此,就本片来讲,电影公司的调整是有道理的,主创们的落实是坚定不移的,但可惜主创们的能力实在是有限的。对于亚伦约翰逊来说,恐怕这是一次又憋屈又费力又不讨好的难忘经历。


星球大战8:最后的绝地武士Star Wars: The Last Jedi(2017)

又名:星球大战:最后绝地武士(港) / 星球大战8 / 星战8 / Star Wars: Episode VIII

上映日期:2018-01-05(中国大陆) / 2017-12-15(美国)片长:152分钟

主演:马克·哈米尔 凯丽·费雪 黛西·雷德利 亚当·德赖弗 约翰· 

导演:莱恩·约翰逊 编剧:莱恩·约翰逊 Rian Johnson/乔治·卢卡斯 George Lucas

星球大战8:最后的绝地武士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