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3-30

朗读者第一季:朗读者06

第六期：眼泪。
眼泪，让人有很丰富的生命联想。我会想到，它是苏轼梦亡妻“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哀恸，是艾青“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情深义重，是鲛人“沧海月明珠有泪”的凄美，是眉姐姐逝世甄嬛一步一泪到最后泣不成声的揪痛。眼是心的门扉，泪是情的诉说。丰富的情感体验和积聚酿出一颗颗晶莹，一行行清泪，一片片涕泗纵横。不是眼泪有力量，是它背后无声的传达。你懂了，就好了。

一．可可西里不相信眼泪——陆川&《藏羚羊的跪拜》（王宗仁）
《我们诞生在中国》，唤起了一股对于自然的原始而又真实的渴望。出走流浪复又回归家庭的金丝猴淘淘，冒险者大熊猫美美，坚韧的雪豹妈妈达娃。在这里，我看到世间一切生灵的情感都是相通相承的。人类所怀有的复杂情愫与生命经历，在动物们身上同样存在，不过，更加纯粹，全然因为不可避免的弱肉强食的竞争，自由的向往和母爱的天性。
《可可西里》是几年前看的片子，不过记忆和震动还保留至今。像陆川说的，那不是关乎眼泪的东西，看到成百上千具剥去皮毛的藏羚羊尸骸躺在广漠的土地上，真的是如可可西里缺氧窒息般紧缩的绝望与疼痛、冰冷与残酷。
这样的死亡感里，那些顽强生存的性灵，坚决不屈的战斗，都书写着希望。

王宗仁《藏羚羊的跪拜》
这是听来的一个西藏故事，故事发生的年代距今有好些年了。
那时候，枪杀、乱捕野生动物是不受法律惩罚的，就是在今天，可可西里的枪声仍然带来罪恶的余音低回在自然保护区巡视卫士们的脚步难以抵达到的角落。
当时，经常跑藏北的人总能看见一个披肩长发，留着浓密大胡子，脚蹬长筒皮靴的老猎人在青藏公路附近活动。
那天是他很有福气的日子，大清早，他从帐篷里出来，伸伸懒腰，正准备要喝一碗酥油茶时，突然瞅见两步之遥对面的草坡上站立着一只肥肥壮壮的藏羚羊。沉睡了一夜的他浑身立即涌上来一股清爽的劲头，丝毫没有犹豫，就转身回到帐篷拿来了猎枪，他举枪瞄了起来，奇怪的是，那只肥壮的羚羊并没有逃走，只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冲着他前行两步，用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两行长泪从它眼里流了出来，老猎人的心头一软，抠扳机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藏区流行着一句老幼皆知的俗语：“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鼠，都是通人性的。”此时藏羚羊给他下跪自然是求他饶命了，他是个猎手，不被藏羚羊的悲悯打动是情理之中的事，于是他双眼一闭，扳机在手指下一动，枪声响起，那只藏羚羊便栽倒在地，它倒地后仍是跪卧的姿势，眼里的两行泪迹也清晰地留着。
次日，老猎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那只藏羚羊开膛扒皮，他的手仍在颤抖，腹腔在刀刃上打开了，他吃惊地出了声，手中的屠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原来在藏羚羊的子宫里，静静卧着一只小藏羚羊，它已经成形，自然是死了。这时候，老猎人才明白为什么那只藏羚羊的身体肥肥壮壮，也才明白它为什么要弯下笨重的身子向自己下跪，它是在求猎人留下自己的孩子的一条命呀！
天下所有慈母的跪拜，包括动物在内，都是神圣的。
老猎人的开膛破腹半途而止。
当天，他没有出猎，在山坡上挖了个坑，将那只藏羚羊连同它那没有出世的孩子掩埋了。同时埋掉的还有他的猎枪……

二．一颗完全属于自己的眼泪——斯琴高娃&《写给母亲》（贾平凹）
忘记曾经是在哪儿听到的某位演员的采访了，大致意思是，因为在戏剧里为着别人的悲欢离合流干了眼泪，所以在自己的生活里很难落泪。高娃老师大概是这般吧。
朗读真是太动人了。一个演员几十年的戏剧经验加上真诚的感受，不急不躁地向我们缓缓道来一声声叹息。语音语调的控制与处理，仿佛是在展现一帧帧画面。无声的文字，有声的朗读。一直觉得文字最大的魅力是词藻的恰如其分，是语调的和谐圆润，是背后富有逻辑的哲思，但最最重要的还是情感的真实传达。
“现在，每听到我妈叫我，我就放下笔走进那个房间，当然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却要立上半天。”
“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贾平凹《写给母亲》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再有二十天，我妈就三周年了。
三年以前我每打喷嚏，总要说一句：这是谁想我呀？我妈爱说笑，就接茬说：谁想哩，妈想哩！这三年里，我的喷嚏尤其多，熬夜太久，就要打喷嚏，喷嚏一打，便想到我妈了，认定是我妈还在牵挂我哩。
我也是觉得我妈还在，尤其我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里，这种感觉就十分强烈。我常在写作时，突然能听到我妈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听到叫声我便习惯地朝右边扭过头去。从前我妈坐在右边那个房间的床头上，我一伏案写作，她就不再走动，看得时间久了，她要叫我一声，然后说：世上的字你能写完吗，出去转转。现在，每听到我妈叫我，我就放下笔走进那个房间，当然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却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语我妈是来了，或许，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挂在墙上的她那张照片里，我便给照片前的香炉里上香，要说上一句：我不累。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乡下的风俗是要办一场仪式的，我准备着香烛花果去上坟，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三．爱情在路上——丁一舟、赖敏&《你是我不及的梦》（三毛）
三蹦子的路上，是她们勾勒规划出爱情应有的模样，最美的模样。有风雪，有暴雨，有沟壑，有晴川，有和风，有丽日，有遥远的路途和不羁的心。她们是属于路上的人，路上有彼此，有风景，有梦和不可知的明天。
什么病和死亡都抛在脑后吧，同三毛荷西一样，只愿万水千山走遍。

三毛《你是我不及的梦》
丈夫失业快一年了，有一日，我们去了大菜场，买些最便宜的冷冻排骨和矿泉水，就出来了。
不知怎么一疏忽，丈夫不见了，我站在大街上等，心事重重的。一会儿，丈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小把百合，兴冲冲地递给我，说：“百合上市了。”
那一刹间，我突然失了控制，向丈夫大叫起来：“什么时间了？什么经济能力？你有没有分寸，还去买花！”说着我把那束花啪一下丢到地上去，转身就跑。在举步的那一刹间，其实已经后悔了。我回头，看见丈夫呆了一两秒钟，然后弯下身，把那束撒在地上的花，慢慢拾了起来。
我往他奔回去，喊着：“荷西，对不起。”我扑上去抱他，他用手围着我的背，紧了一紧，我们对视，发觉丈夫的眼眶红了。
回到家里，把那孤零零的三五朵百合花放在水瓶里，我好像看见了丈夫的苦心。毕竟，就算是一小束吧，也是他的爱情。
四年以后，荷西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去看他，我跟卖花的姑娘说：“这五桶满满的花，我全买下，不要担心价钱。”
以后，凡是百合花上市的季节，我总是站在花摊前发呆。
一个清晨，我去了花市，买下了数百朵百合，把那间房子，摆满了它们。在那清幽的夜晚，我打开全家的门窗，坐在黑暗中，静静地让微风，吹动那百合的气息。

四．昂起头让眼泪不掉下来——张家敏&《生如夏花》（泰戈尔）
乳腺癌对女人而言真的是魍魉魑魅般的存在。2009-2012年间，一直高居中国女性恶性肿瘤发病率第一位。张家敏奶奶与之23年的抗争，也俨然如女战士的战斗一样热血激昂。不仅如此，还有推己及人的志愿与关怀。
生如夏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死如秋叶，不盛不伦，姿态如烟。以这样的生命姿态，一路走来一路盛开，激烈与纯然交融贯穿。本来就该这样，只要活着就灿烂飞扬，这是你赋予自己的权利和责任，凋落之际，干干脆脆，不污不染，这样的洒脱是我奉行向往的告别方式。

泰戈尔《生如夏花》
我听见回声
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
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
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
妖冶如火

我听见音乐
来自月光和胴体
一生充盈着激烈
又充盈着纯然
总有回忆贯穿于世间

我相信自己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不盛不乱
姿态如烟

我相信一切能够听见
甚至预见离散
遇见另一个自己
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
任凭东走西顾
逝去的必然不返
请看我头置簪花
一路走来一路盛开
生如夏花之绚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
还在乎拥有什么

五．寂寞又热烈的天路——张鲁新&《青春》（塞缪尔·乌尔曼）
“我向你走来，捧着一颗真心；我向你走来，捧着一路的风尘。”张工捧着一颗“依恋”的真心和一路“生死”的风尘，向着青藏铁路走来。这条史无前例的天路是奇迹，但奇迹也是人为。长期冻土的科学研究是寂寞的，可以说无数伟大的事业都是寂寞的，惟有这些甘守寂寞持之以恒的人，才让我们看到寂寞里开出的热烈繁花。

塞缪尔·乌尔曼《青春》

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
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
而是深沉的意志
恢宏的想象炽热的感情
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
青春气贯长虹
勇锐盖过怯弱
进取压倒苟安
如此锐气二十后生有之
六旬男子则更多见
年岁有加并非垂老
理想丢弃方堕暮年
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
热忱抛却颓唐必致灵魂
忧烦惶恐丧失自信
定使心灵扭曲
意气如灰
无论年届花甲
抑或二八芳龄
心中皆有生命之欢乐
奇迹之诱惑
孩童般天真久盛不衰
人的心灵应如浩渺瀚海
只有不断接纳美好希望欢乐
勇气和力量的百川
才能青春永驻风华长存
一旦心海枯竭
锐气便被冰雪覆盖
玩世不恭
自暴自弃油然而生
即便年方二十
实已垂垂老矣
然则只要虚怀若谷
让喜悦达观仁爱充盈其间
你便有望
在八十高龄告别尘寰时
仍觉年轻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
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
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六．来自孤远那头的泪——《千字文》（节选）（周兴嗣）
初中三年流了两次泪，竟都还是因为中考前的模考失利，不知道那三年为何心极硬泪点极高。或许是命定的守恒，高中三年乃至现在，泪点太低太低。脆弱也有，悲悯也有。所以，不谈自己的眼泪了，太不值钱。（笑~）
反倒其他人因我而流的泪，一直叫人或揣揣不安、或心生自豪。花了很多时间为朋友做的毕业集，看着她们在我眼前缓缓又缓缓地翻页细读，凝滞又神思，忧愁又感慨，欢笑又流连。我细细又细细地关注着每一个嘴角弧度的转化，每一个眼波的流转，直到层层晶亮悄无声息的闪现又阖上，我的胸腔里竟有更大的颤动。充斥的感恩和满足让我收获了更大的礼物。当然，我从小也干过不少懊恼的事，具体记不得了，但是确实是因为一些恶毒狠心的话，让妹妹和姐姐都有难过。尽管长大后互相都明白谅解了那些无心之举，但罪恶感到现在仍刻进心里。再大一些，因为我不知所起的冷漠，又让一些人流泪了，事后得知，竟也半夜梦醒般呆滞与不安。
那些因我而产生的泪，更有了永久警醒的作用。警醒着自己如何向真向善。

周兴嗣《千字文》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川流不息，渊澄取映。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笃初诚美，慎终宜令。荣业所基，藉甚无竟。
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
指薪修祜，永绥吉劭。矩步引领，俯仰廊庙。
束带矜庄，徘徊瞻眺。孤陋寡闻，愚蒙等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