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喜欢这个……从头到尾都是吸引我的,质感很像《风起陇西》,但我觉得这部易读、好看多了。区别可能是《风起》过度文人气,又是很宏观的局面、架子拉得太大。而《繁城》是个截面非常小,却探讨了很多问题的故事;尤其当这些探讨都是隐而不发的,作为一部剧更是深得我心。就像老师常说的,写剧本讨论问题即可,不要试图给出什么答案。它底下埋了很多对人性的探讨,且最终都没有给出结论。因为世界本也没给我们结论。

我喜欢《繁城》的故事,一开头可能只是四星的喜欢,最后几集就越发喜欢。已经多少年没见到过结尾能圆满完成叙事的悬疑故事了?如今不烂尾的文艺作品都甚少。尤其我特别偏向全剧有强主线的刑侦剧、探案剧、悬疑剧,比起单元剧形式的每一两集一个旁人的案子,全剧都在讲同一个和己身相关的案件,难度当然大得多。它只直击了万历年间的一个点,起承转合都在这么几个人中间,宕开一笔的灵魂人物宋典史也有非常相关的个人史,精神层面是统一的。借历史背景而不被历史背景局限,不像那种只会套正史的作品、也不像那种过于考究癖的作品,我认为《繁城》还是掌握了一个很好的平衡。它写出了真正生动的小人物故事,且这是一个整一、完满的故事。

我非常喜欢的是这部剧里的人物设置,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善和恶像锁死的链条,紧紧地环环相扣。一开始曲三更为师父报仇,我们理所当然以为曲三更是重情义的好徒弟、师父讲公道的好捕头。但后来我们发现师父也有恶的一面,他可以因幽会情妇被撞见,毫不手软的手刃一个半大的孩子。然后我们看下去,会发现这孩子亦有他的恶。而先前看似对他百般看中宠爱的陆员外,更是靠杀人劫道起家的一方土匪。直到最后,刚正不阿到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曲三更,报仇心切,也犯下了他自己的恶。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清白了,却也没有一个人是纯粹的恶。这是当代剧集中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全员“是非不分”的人设,可我实在是喜爱。虽然看到中部感到社会黑暗颇使人苦闷,但结尾又有陆不忧下意识的善举为人性提亮,何尝不是一种宽慰。如果他继续活下去,没准也会有做出自己恶行的时刻。更别提即便他已立死当场,他的身份、他的阶级、同样为人他却高人一等,这种社会的不公平、社会的恶,本也是他的“原罪”。

陆直可能是我多年来最喜欢的一个电视剧人物,而对他的喜欢很大程度上是欣慰于“国产剧也能写这样的人物了”!他像是一条漏网之鱼,披着即将覆灭王朝的外皮,游走于当今的池水间。他是扭曲社会造成的悲剧人物,但那社会和那人物,当然不止万历年间才有。小演员演得也实在绝佳,面无表情而神思万种,原来就是这个感觉。有几次我看着他别有风味的神情想,要是能把这个故事写成小说,他的心理活动一定是极精彩的。

我觉得陆直的黑化过程,比高启强还有意思(更妙的是这里没有一个真善美化身的安心)。事实上他的黑化几乎不能被称为过程,那只是一次很简单的事件,但却并不令我感到突兀。因为与一般的黑化人物不同,陆直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好孩子,当然,他也说不上坏。我特别喜欢那个对秘密充满好奇心的狡黠的小孩,聪明是他天生就有的,探秘是他的兴趣爱好。其实后来陆不忧对忠爷院里的枯井感兴趣,非要和伙伴一起去探秘,又何尝不与陆直是一路人呢?只不过聪明在富家少爷身上是锦上添花,在贱籍奴仆身上,却是噬心的毒药。而这些秘密后来竟然能成为陆直做局的关窍,人物塑造与剧情推动如此有机结合,这实在是我没想到的。

有一个很触动我的点是,当不忧少爷来到陆直的生活里,陆直有好几次望着在行善事的少爷发呆。他脸上悚人的杀意褪去,好像又变回了一个懵懂未开蒙的少年。对比当他还是那个会读着圣人之书觉得人本当行善的小书童时,每次旁观自己敬爱的员外或是忠爷作恶,脸上也会出现一丝迷惑的神情。我想如果他在一开始遇到的就是少爷,他会成为一个标准意义的好人。一个狡黠、活泼、爱使小聪明的家伙,但底子一定还是个好人,或许就像凤秀才那样。可若如此,他将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被奴役、被践踏,不会意识到社会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是不公道的,他也不会成为满心欲望奋起反抗的麦克白。

人的欲望真可怕啊,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永远只够小部分人满足欲望。

看到弹幕一直在骂,骂陆直,骂曲三更。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们“是非不分”,而我爱的也是这是非不分。人都会一叶障目,为忠还是为义?为仁还是为孝?为了公道,就失了对师父多年栽培抚育自己的感念,失了孝与义。不相干的人可以讲究个清清白白的公道,局中人却难矣。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向左走向右走,都会对错参半。当然你也可以像陆少爷,杀身成仁;也可以像小龟公,士为知己者死。你可以站在情谊一边,也可以站在公道一边,又可以为了情谊恰巧与公道同路。天地间一片荒原,条条叉叉的道路,终究都是人自己走出的。

喜欢小宝子的人生哲学:偷坏不偷好。偷性情坏的人会被用针扎满胳膊,偷性情好的人大概率会被饶过。但是“人家性情好的反而要被偷,这世道不就反了吗?”世道好坏个人难以改变,然而不管怎么样,人还是有的选。这或许就是人间的意义。

唯独觉得有点遗憾的是,白宇帆这个外形,也太瘦了吧!真的很适合去演什么形销骨立的料子鬼,但对于一个正常的捕快来说就略微怪异啊!!另,刘怡潼长得好像刘奕君!感觉就是年轻饱满版的刘奕君。虽然是个观众视角扮傻为了引出解读的话搭子、喜剧角色,却颇有正气凛然之感。刘奕君路人粉感到找着了代餐……


繁城之下(2022)

又名:青蝇宴

主演:白宇帆 宁理 向涵之 刘怡潼 张昊唯 曾黎 于垚 宗俊涛 

导演:王铮 

繁城之下的影评

伍豪
伍豪 • 剧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