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3-24

尼斯·疯狂的心:精神病院、女医生与非主流疗法：叩开的不仅是病人的心门

一堵灰墙，一扇紧闭的大门。一名干练的女士走来，略微整理了衣服，开始敲门。先是轻敲，无人应答，于是她一次次加重了力度，直到“敲门”强化为响彻荧幕内外的“捶门”，才终于有人来开门。
这便是《尼斯·疯狂的心》的片头。敲门的是尼斯医生，紧闭的大门属于她此前工作的精神病院，位于巴西首府里约热内卢。进门后，尼斯径直走进了正在召开的医学技术介绍会议，入席听取报告。
1944年的精神学界里，前额叶切除手术与电休克疗法是最主流、最前沿的治疗方法。前者切除了人类大脑中及其重要的前额叶，让病人丧失一切理性，变成行尸走肉，但也“治愈”了他们的疾病；《禁闭岛》的最后，小李子扮演的主角心如死灰，便是通过这个手术达成麻痹自己的目的。后者经过不断改良，变成今天成熟、有效、可控的电休克疗法，但在那个时代，对电流的控制完全依靠医生的“经验”，或者说，臆测。电影里的手术演示非常接近磁爆步兵杨永信的操作，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那个被电击的病人痛苦万分，这场景深深刺痛了尼斯的心。会后，她向院长表示自己不愿意从事这两种疗法，但这确是当时统治精神病学界的主流疗法、前沿趋势。因为这份坚持，她被流放到了院里的非主流科室——由护士管理的“职业治疗”科室。
尼斯是个意志刚强的睿智女性。尽管面对着病人不配合、同事不理解、院方不支持的困境，她仍带领了两个不甚配合的护士，将原来垃圾站似的职业治疗科室收拾的焕然一新，又以荣格新发表的精神分析著作为指导，认真地开展这个彼时处于边缘的“职业治疗”。
尼斯把精神病人当作“人”来看待、当作“人”去尊重，也全力督促护士们这样做。她听从了唯一支持她的医生的建议，给病人们画笔。奇迹发生了：一位此前成天在地上收集种子的病人画出了象征上帝降临的金花，显示出非凡的艺术才能，给尼斯带来了惊喜。
但大多数病人们画出的东西是杂乱无章的。尼斯开动脑筋，让病人们换下病人服、换上舒适的普通衣服，外出郊游、野餐。美丽的森林、清澈的泉水、放松而欢快的氛围给了病人们灵感。回程后，他们的画作中开始出现规律的图形，那些杂乱无序的世界中慢慢浮现出了规律。
受到鼓舞的尼斯组织了各种进阶活动。渐渐的，病人的画越画越好，色彩越来越丰富，引起他们疾病的过往经历被暴露出来，这些创伤第一次有了被悉心处理的可能。因而，病人的症状逐渐消减、社交能力慢慢恢复：暴力筋肉男从揍人转移到摔打泥块、创作雕塑，此前无处安放的生命力终于有了合适的出口；曾经只沉迷于摆弄布娃娃的女壮士从对着镜子给自己抹口红开始，慢慢重拾表达与社交能力；天赋异禀的前海员终于有机会接触画笔，创作出一幅幅天才画卷……
欣喜的尼斯在诊疗室里为病人们的作品办了画展，并请来了巴西最好的评论家。评论家也震惊于这些画作的艺术性，并在报纸上发布赞赏有加的评论。她又写信给荣格，附上部分病人的作品，认为这些作品反映了病人们潜意识的变化——从杂乱无章，到开始出现有组织的图形，再到完成度较高的画作——正好切合荣格的精神分析学说。
荣格的回信鼓舞了尼斯。尼斯为每个病人配了一只狗，这些狗狗与病人的互动明显能加速病人的好转，但院方不同意，强令尼斯赶走所有狗。尼斯拒绝了。于是，在一个为了病人出院举行的狂欢活动后，清晨，来到院子的病人发现所有狗都已被毒死……这种事对于健康人群都是很大的打击，可想而知，所有的病人都剧烈发作了……
在黑暗中撕心裂肺地吼叫一声后，尼斯终于意识到，此前评论家说的“科学界与医学界不支持你的做法，你得到大众与艺术中寻找帮助”是正确的。于是，病人们的优秀画作走进了高大上的展厅，被衣衫光鲜的上流阶层所欣赏着，而这似乎预示着，尼斯终于能得到她需要的资源，来更好地进行治疗。
人本主义
尼斯似乎是本能地选择将病人当作人来尊重，与之后的心理治疗中人本主义流派不谋而合。
片尾放了一段尼斯本人的影像，她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她说，“人有一万种方式实现自我。通过帮助这些病人表达自己，我们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社交生活，有时甚至能比生病前更丰富”。这句话显示出尼斯的智慧、勇气、信心与决心。这正是人本主义的精髓。
女性力量
片中有一个小细节：尼斯收到荣格回信后，欣喜之余向老公抱怨，大概是“他以为我是个‘他’。好吧。荣格可以是性别歧视者。”
这只是漫长历史时期中，女性“他者地位”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案例。即使在精神病院这样特殊的体系中，女性也只是他者：尼斯是该医院出镜的医生中唯一一名女性，也是极少数不赞同前额切除术、电击疗法的医生；阻挠的力量，不配合的下属、轻蔑待她的同事、不提供支持的院长、毒死狗的管理者……也主要是男性。甚至出镜较多、有名有姓的病人中，也只有一位女性。
但尼斯这位杰出的医生，在这个处处不配合地环境中，坚定地推进了人本、宽容、真正有治愈性的治疗方式。她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病人，用无限的耐心与爱心，带领他们从各自心智的牢笼中向自由走去。
情感资本与力量，皆是女性特质的一部分。尼斯有博士学位、有心意相通的丈夫、家里有三只可以撸可以吸的猫咪，但真正定义她的，是她的智慧、意志、爱心、宽容，与超凡的执行力。
影片于2015年东京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影片和最佳女演员奖。私以为，获奖的原因除了女主角的精彩演绎，还有尼斯·达·西尔维拉（Nise da Silveira）的独特魅力。尼斯医生在1930年代参加了巴西共产党，并因此被捕两次，1937年出狱之后，因为上了恐共政权的黑名单找不到工作，只有从事地下活动，直到1944年形势稍微宽松之后，尼斯才重返精神病医师岗位。事实上，在影片记录的这段期间，尼斯仍处于当局密切的监视中。
叩开的不仅是病人的心门
尼斯的病人有了画笔做工具，有了相对舒适的环境，逐渐能将自己潜意识里的东西整合并向外界表达：尼斯叩开了他们的心门。
前额叶切除疗法已被抛进历史的垃圾桶，但有些问题仍没有解决。那位评论家的话似乎意味深长，“科学界与医学界不支持你的做法，你得到大众与艺术中寻找帮助”——治疗精神病人，究竟是靠科学手段，靠医学的手术、药物、电击，还是应该在大众传播和艺术中，帮助他们去污名化，给他们以对待健康人群的尊重包容与爱，接受”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度过丰富的人生”？
这部电影，也可视作敲在大众心门上的一次尝试。

正片

尼斯·疯狂的心Nise - O Coração da Loucura(2015)

6.0

8.1 7.7

又名：尼塞：疯狂的心 / 疯狂缪思(台) / Nise da Silveira: Senhora das Imagens / Nise - The Heart of Madness

类型：剧情传记历史地区：巴西

年份：2015 语言：葡萄牙语

上映日期：2018-01-05(中国大陆) / 2015-10-25(东京电影节) / 2016-04-21(巴西)片长：109分钟

主演：格劳瑞·皮尔丝罗伯塔·罗德里格斯费尔南多·埃拉斯法布里

导演：罗伯托·柏林厄编剧：弗蕾维亚·卡斯特罗 Flávia Castro/毛里西奥·利索夫斯基 Mauricio Lissovski/玛丽亚·卡马戈 Maria Camargo/克丽丝·阿尔卡萨尔 Chris Alcazar/帕特丽夏·安德雷德 Patrícia Andrade/莱昂纳多·罗恰 Leonardo Rocha/罗伯托·柏林厄 Roberto Berli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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