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3-03

西游记女儿国:情为何物？唐僧的初恋（2）——观电影《西游记女儿国》

影片中有两个意志坚定的无情者。一个是孙悟空。猪八戒在影片开头就向大家介绍这是个“耍光棍的”。他为了保护唐僧取真经拯救众生，愿意做一个天怒人怨的恶人，由此获得如意真仙的落胎泉水，并在唐僧表示他要生下腹中的胎儿后，强使唐僧、猪八戒和沙僧喝下落胎水。女儿国王愤怒地质问他为何为他人做决定，他以真理守卫者的姿态告诉女儿国王，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师傅的心愿。他告诉唐僧：带着孩子，带着女人，如此多的儿女私情，如何见佛祖，如何取得真经？
另一个是国师妈妈。她不是一个信仰者，而且曾经是一个背叛者，可能是女儿国第一个想往外面的世界，并与无法谋面的忘川河神谈精神恋爱的女人。她保护女儿国王，是受了先王母亲的嘱托，知道了小女王关系着整个女儿国的存亡。所以当女儿国王向她提出根本反叛性的问题：“假如先祖一开始就是错的呢？”她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反叛，而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先祖是错的，那么我们就是这错误的一部分。”因为她明白，如果把这一切当作错误，加以彻底的否定，那可能造成女儿国的毁灭，这是比任何错误更大得多的灾难。事实很快证实她相信的这个预言不虚。
当女儿国王向唐僧表示“我跟你一起走”的决心，唐僧也作出“走吧”的决定，女儿国王跟在唐僧师徒身后迈出女儿国的大门，一瞬间，女儿国万物凋谢，国师妈妈、女儿国的所有臣民以及女儿国王本人，全都变成了朽灰。唐僧飞身扑救女儿国王，两人倒向女儿国国内。奇迹发生了，女儿国万物复苏，所有已成朽灰的人都恢复了生命，只有情有所系的女儿国王还昏睡不醒。唐僧无法割舍女儿国王，返回女儿国内。观音菩萨向他提出“爱一个人，还是爱众生”的问题。唐僧听任袈裟从身上脱落，他要守护在女儿国王身边。这似乎在告诉我们，已经发生的灾难并不可怕，情有更伟大的力量，可以战胜灾难。但情的更暴烈更可怕更破坏的一面，及时地在沉溺于情中的人们面前爆发了。
因痴情于国师妈妈，20年执念深重，一直停留在女儿国门外的忘川河神，终于随女儿国大门的打开，进入了女儿国内。他找到了正在为昏睡的女儿国王祈祷的国师妈妈。国师妈妈也没有忘情于忘川河神，一时间心乱神迷，陶醉于忘川河神的爱抚，还接受了忘川河神的牵手，移步准备离开。但保护女儿国王和所有女儿国臣民的责任，使她及时清醒。她恢复了她无情的本色，断然拒绝了忘川河神。其无情有多决绝，其痛苦就有多深。但这是她不得不做的选择。忘川河神为一己之私情，迁怒于女儿国王，掀起没天的巨浪，把女儿国王和保护她的唐僧，连同整个女儿国，淹没在洪水中。唐僧面对这巨大的灾难，再次将全部身心交付佛祖。佛光照亮了他的全身，也照亮了整个世界。洪水退去，女儿国再次获救。袈裟在水中漂来。在唐僧旁边目睹一切的女儿国王，也和唐僧一样，透彻和全面地看清了情为何物。情不只是缠绵，不只是遣绻，不只是“迄逗的彩云偏”，一情之私，可以导致滔天的恶业。她亲手把袈裟穿到唐僧的身上。唐僧也满怀慈悲，救渡了绝望的忘川河神。他更领悟到，情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轮回不息的原因，只有爱能使我们跳出轮回，走向涅槃，走向永恒；爱一个人，与爱众生，没有分别。这也应是女儿国王的领悟。
唐僧率领他的徒弟们真的离开女儿国了，在‘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的乐曲中，唐僧发出了“出发”的命令，他们要去履行救众生的使命。女儿国王遥遥相送，她没有了“我要跟你一起走”的心愿，因为她要留在女儿国，尽她做女王的责任。孙悟空代唐僧向女儿国王告别：‘后会无期”。还有沙僧回女儿国代猪八戒向情人致信，最后的告别语也是‘后会无期”。唐僧皈依了，他由男人回归了圣僧。女儿国王也皈依了，她由小女人回归了国王。影片的制作者们也皈依了，他们在影片中蕴含了他们所理解的佛学佛理。
所有这些皈依，留给我们一个问题：没有情，还有爱么？爱一个人，与爱众生，真的是并列的么？没有一个人，众生何在？面对复杂而多面的情，我们是信奉佛祖的“灭情”，只要无情的永爱，还是以法治观念，为情划分明确的界限，而不简单地以“灭情“根除一切烦恼？19大报告说“依法治国的任务依然烦重“，指的是什么？
这儿我想起了已经仙逝了近290年的黑格尔先老生。老先生生前反复重复的一句话是：真理不是抽象空洞的，而是多样性的有生命的统一。每个概念的含义，在它与其他所有概念的整体联系中。就像我们学生时初学哲理，机械地死记一个个定义往往不知所云，直到一个个概念相互建立联系了，我们才明白它们每个的意思是什么。黑格尔青年时一度寄情于古希腊的民众宗教，希望能够后退着回去。1799年他读了斯图亚特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研究》，看到在市场经济中，在交换和契约的关系中，出现了基于个人的共同体，从此他放弃了退回希腊民众宗教的念头，把现代国家作为世界精神的最终目的，并苦心杜撰出他的唯心主义辩证法，而在他的辩证法中，矛盾不是对立，而是统一。黑格尔同时是一个固执的理性主义者或唯理主义者，始终以柏拉图的崇理性贬感情为自己思想的出发点，这类似佛教的“灭情”思想。他称〈易经〉是抽象的空洞的最初的世界精神，只有他的唯心主义的唯理论才给了世界精神以具体的内容。这抽象的空洞的最初的世界精神是什么？是女儿国中的大巫师和做她工具的表演群舞的巫女？李镜池区分了〈易经〉和〈易传〉，说甲骨卜辞是《易经〉的原型。马克思抛弃了黑格尔自己把自己弄得神秘晦涩的唯心主义，而取其合理的内核，即多样性统一的整体联系发展的历史观，创立了唯物史观。现在许多人要到佛祖、到〈易经〉里去找真理，而我们这儿的问题是：留情还是灭情，或者怎样爱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