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女导演可谓风光无限，接连在戛纳和威尼斯电影节上荣获最高奖项，这两部获奖影片都不是我们想象中女导演温文尔雅的印象，而是极尽颠覆的视听与挑衅传统的姿态，让人见证了新一代女性影人的风范。如果你仍然对金棕榈影片《钛》心有余悸的话，那么金狮奖作品《正发生》同样不会让你感到轻松，据说该片在威尼斯首映当天，有媒体记者在观影中被吓得晕倒。
当然，这并不是另一部以感官刺激或大尺度场面为噱头吸引观众的身体恐怖类型片，而是关注女性堕胎问题的现实题材。影片根据法国作家安妮·艾诺的回忆录改编而成，讲述在 60 年代的法国，一名品学兼优的女学生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她要么把孩子生下来而放弃学习深造，要么暗地堕胎而面临被送进监狱的风险，她必须在这两者间作出抉择。最后，她为了实现文学梦不得不铤而走险……
故事发生在60年代，正值法国迎来性解放运动和堕胎合法化的前夕，女性进行人工流产往往会招来牢狱之灾。而当这部影片近日在英美国家上映时，又恰逢美国最高法院在通过禁止堕胎法案，全美掀起抗议这项法案的游行活动。历史潮流的倒退使这部质朴的年代剧获得了更强烈的共鸣。堕胎仍然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话题，从上世纪 60 年代到当下 21 世纪，支持和反对的两股势力依然在激烈对峙而不曾消退。
然而，这部征服一众威尼斯评审的影片绝不是投机主义之作。导演在私人回忆录风格的叙事里融入了不少女性议题的关注：女人有主动掌控自己身体和生育的权利，女人和男人一样有实现梦想的权利，女人不应该被限制在社会认定的角色里而埋没自己的天赋。我们之前看过不少关于堕胎的电影，最受瞩目的莫过于迈克·李的《维拉·德雷克》和罗马尼亚新浪潮代表作《四月三周两天》。然而，《正发生》并非是此类题材的重复，导演有意识地跳出刻板模型，在女性视角的叙事里注入更细腻的表达。
首先，这不是以堕胎医生为主角的故事，尽管片中也有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医生，但全程都是以这位意外怀孕的女学生为观察对象；其次，女主角的堕胎行为并未如《四月三周两天》那般指向层层叠加的政治隐喻。尽管这两部作品都展示了女主角接受堕胎手术的“恐怖场面”，但《正发生》更纯粹地注视女性自身，有意撇除了历史政治的叙事。
前后三场不断升级的堕胎戏让人无法直视，达内兄弟式的手持跟拍摄影让人身临其境，疼痛感透过女主角的主观视角（表情、身体、声音）穿越银幕直达观众，心脏能力承受差的人恐怕要像威尼斯那位记者……从美学风格来看，4：3的画幅不仅契合题材的怀旧味道，还将女性身体受束缚、命运受控制的感觉娓娓道出。
相比起过于自然主义的美学追求，导演没有过分展示女性裸露，虚焦的身体画面、回避血淋淋的手术镜头，摆脱了此题材的剥削意味，回归到女性对身体控制权的思考。这是一位清醒认知自我追求的年轻女性，她宁愿承受极限级的疼痛也要完成堕胎手术。与其说是女人在对抗命运与命中注定的角色，倒不如说是她在对抗男性主导的社会与缺乏人道主义的医疗制度体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