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一口纯正的上海话,我都不知道徐峥居然是上海人。尽管如此,徐峥扮演的老白仍然秉承之前诸多角色一贯不修边幅的外形,以及不耐烦的敌意驱动着挖苦一切事物的痞气,都非常违和于上海性格,用剧中他儿子的话说就是粗糙。而粗糙恰恰是上海性格最不可容忍的,因为不符合凡事都追求精致的腔调。

婚姻破裂让老白憔悴,老妈唠叨让老白失去耐心,儿子的娘气让老白习惯于说教。这样粗糙的老白,急需一段爱情来拯救,于是在李小姐出现后,老白在厨房烹制早餐时,仿佛即将回到精致的正轨。

爱情是什么?古往今来的人都在提问,或者尝试着解答:是少年闰土永远刺不中的那匹獾、是果实结出之前娇艳而短寿的花、是拿出最好的自我状态都无法企及的高山仰止的渴慕?遗憾的是,从来都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因此,爱情才能够成为文艺作品中隽永的话题,吸引着人们前赴后继的去演绎和诠释。

老白陷入了爱情。这是自我出卖的过程,他焦虑的翻着信息希望从字里行间读取李小姐不辞而别的想法,又急切的打听让她为之落泪的话剧口碑,挖出原创剧本鼓起勇气登门造访。站在李小姐尴尬的门前,所幸还有与生俱来的幽默,融化了她冰冷的闭门羹。老白的体面,已经碎落一地。

体面是压在现代人头上的新的大山。在物质主义主导的社会攀比中,人人都想拥有的更多,更多的房子更好的车。尤其是在上海这座时尚之都,连配角老乌张口闭口都是德国意大利克罗地亚,好像不谈论点国际大事都对不起活在大上海的身份地位。李小姐自然也不能幸免的活在幸福脚本中,为自己炮制体面的光环。当老白逐渐深入到她的世界,老公留洋的背景在妈妈不留情面的讽刺中所折射的捉襟见肘的财政处境下变得经不起推敲。更要命的是,老白拿起了后跟折断又不舍得丢弃的鞋子。至此,李小姐的体面也碎落一地。

自告奋勇的为她修鞋子、接送女儿,早已不再年轻的老白,除了大献殷勤又能拿什么吸引李小姐呢,事情看起来进展很顺利。

所谓爱情,时常披上各取所需的外衣。李小姐对待未来的态度比老白慎重,她在权衡中观察他,原以为老白只是收收房租,是在大上海城市扩建中诞生的暴发户。继而发现他真的拥有艺术家的履历,体面的念头再次萌芽。她希望从老白的画展上拿几幅画点缀闺蜜的新房子,便欣然接受了老白的邀请盛装前往。然而几位不速之客鬼使神差的集体驾到彻底搅黄了浪漫的烛光晚餐。三个女人一台戏,泼辣的前妻、矜持的潜力股和妩媚的交际花展开了唇枪舌剑,老白在一度失控的局面下眼睁睁的看着爱情即将化为泡影。

绝望中,老白打出最后的底牌。他含蓄的表示把闲置的房子租给李小姐,以摆脱她和妈妈同一屋檐下不得不忍受的语言暴力。这番贪功冒进的好意却惊醒了李小姐,她突然意识到爱情不是投桃报李,不是同仇敌忾,更不是施舍或赠予。

李小姐当了爱情的逃兵,深感亏欠。作为回报和不打不相识的交际花秘密策划了老白有心无力的画展。当李小姐态度已挑明,老白把愤怒转移到死党老乌的身上,两人互相攻击揭穿虚伪的面纱,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却处处狭路相逢,令人捧腹。

老白重新做回自我。坦然的面对李小姐,再也无需低声下气的讨好。在画廊,他拿把椅子郑重的坐在她们面前。聊人生是吗,我奉陪到底。当一个人彻底卸下伪装,才是真正散发个人魅力的时刻!这时候的老白,成熟又睿智,艺术范十足!

影片中面面俱到令人拍案叫绝的上海元素,丝丝入扣的契合到服务剧情的细节中,恰到好处的呈现出上海独特的城市性格和意识形态。有对苏北人刻板印象的还原,例如前妻和城管。又有对上海小市民市井哲学的嘲弄,例如捍卫coffee time的犬儒主义的小鞋匠,围绕着jimmy Choo品牌价值引申到女性人格的高谈阔论,却被老白一句你那么在行怎么没女人的抢白噎个半死。

一如伍迪艾伦惯于拆穿中产阶级体面华盖下蝇营狗苟的生存面目的风格,叙事洗练又巧妙。在聆听老乌蜚短流长的海外奇遇后泪崩,又在老乌行骗得逞后的狂笑中感受着爱情神话的幻灭。就在观众预感到老白要跟前妻复合之际,一条短信把即将滑坡到上海老娘舅调解剧的俗套中拉回,留给观众自行发挥的空间。这样的结尾,才是创作的良心。


爱情神话(2021)

又名:B for Busy / Myth of Love

上映日期:2021-12-24(中国大陆)片长:112分钟

主演:徐峥 马伊琍 吴越 倪虹洁 周野芒 黄明昊 王影璐 宁理  

导演:邵艺辉 

爱情神话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