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稿/蔡易林

1.
多年以后，那些树荫下的速写
被再次翻出。多汁的草稿，与洁净的果实
依旧，凝结着雾化的脸。
为旱季约定的茂盛，联结一场
逆向的梦，由此及彼，在高处无限闪烁

挽留西南偏南的时间，我们在旷无一叶
的轻轨旁，摸索自身的季候。抵抗
未经修缮的独立，然后重新装饰
层岩里生长的白色极昼

多年以后，碎语温柔
你我紧贴夜的潮汐，在湖面雕刻字句
然后用发的茂密，为漫天年轮圈出领地
这是倒立的家，是自由为了庄严地蛰居

耗费的所有诚实
于是学会奔跑，和攀岩
学会在冠顶，点燃连天的绿色火焰
肤色与四季无缘，身披宽大的叶片
你我，豪饮一场春天的武装。

2.
背离人群，天台也长出枝杈
我用夜的皎洁，翻过低矮的槛
翻过分行的信号，捕捞远东层叠的流放
再没有空间可以压缩，那虚拟的墨色
将烛光交还诗册，上面写满清醒的声音
往复的字句，相互取暖

天空无限低垂，四面落空的岛屿
悬浮在楼顶。无人入侵的盛宴
重构想象与空间的困境，外面
是失语遗留的光点，我不断触摸
这少数人的哀怜，正如鱼群
呼吸于流水与顽石之间

可呼吸有时，也只是徒劳
我无法说服自己更换一种扎根方式。
博尔赫斯，尚且缺乏共情的意志，
繁衍与复制，久违的爱在此刻倾覆
还有未曾呼唤的呼唤。

把它们写下，用高潮不止的泥土
对抗标签，自恃高挑的标签
让习以为常的纹理不再灿烂
让纯粹裸露的皮肤，成为镜像
“一个人多于一群人”，一场
秋的隐忍，多于一季茂密的伪装

3.
我试图描写光的运动
它在一双紧闭的眼里睡着又蒸发
倒灌入神经，充斥叶脉里
沉淀的剪影。白昼依偎
所有多余的明亮，都浆成欲落的籽
等待自我反射的策动，激越地溢出

站立视野边缘，诗成为经验的重奏
在古老预言里涤故更新的羞涩
让我们穿越几个上海，在此繁茂
但或许有一个瞬间，大雪
能将整座城市阴翳，如此安稳的躁动
而我们平稳地燃烧
继续寻找一片轻盈的土地，
视野边缘的生长，终将用修辞的狂想
包络地理中央

4.
高举樟露，虬杂依旧供应偏执
态度被态度否定，无中生有的智慧
发明古典的分泌
哲学媾和血管中的沙砾
枝上垂绳，捆绑美学的落寞
在细小的摊位上，目睹无色的变革
鲜嫩的青春依旧蛰伏，伫听
在压断的边界线上书写昂贵的文字
宠辱不惊

而我和我，逐一启程
奔向无限的少数人
你我今夜共在香樟下
像草垛在风里寻找火种

2018.10.5-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