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7-08

修女艾达:《修女伊达》——波兰人的战后创伤及信仰危机

同我们熟悉的波兰导演安杰依·瓦依达所导演的影片不同。《修女伊达》并没有直面描述波兰的历史苦难，导演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用极其克制的影像勾画出波兰战后的一个普通故事。说这个故事普通已显牵强，一个关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波兰犹太女孩儿的寻根之旅，影片的定位不但普通，而且稍显小众。
经过二战以来对波兰犹太人的大屠杀，再到战后五六十年代斯大林所主导的对东欧各国的反犹清洗。影片所描述的1960年代的波兰犹太人已属于少数族裔，但通过这个关于犹太人的寻根故事，来整体描绘战后处于社会主义统治下的波兰仍然切中肯綮。
安杰依·瓦依达的故事总是急于告诉你波兰所发生的一切，他的影像因为直接而极具冲击力。在《卡廷惨案》一片的开头，一群波兰人因为逃难拥挤于一座桥上，后面被德军追赶，而前面探子来报，苏军已然杀到。瓦依达用直白的情节向观众述说波兰的苦难。而《修女伊达》则不同，影片始终笼罩于压抑的气氛中，黑白的影像加上大量的画面留白制造出阴冷的气质，再加上影片克制的剧情使观众感受到波兰人民的战后创伤及信仰危机。瓦依达的影像外化而直白，适于描绘波兰人命运苦难，而本片内敛而阴冷，正适于表达波兰人信仰危机及历史的创伤。
修女伊达是个犹太女孩，原名伊达·莱宾斯坦，一个名字里面含有“斯坦”的犹太人却信奉天主教，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信仰矛盾。而这种在信仰上的矛盾与纠结贯穿于整部影片。当时的波兰处于社会主义的统治下，而对于共产主义信仰，波兰人已经经历了一场信仰危机。1956年苏共二十大，赫鲁晓夫发表《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大肆批叛斯大林主义，随后整个东欧出现信仰危机，典型代表就是我们中国人所熟悉的“波匈事件”，波兰人开始上街，要求纠正斯大林时代政府所犯下的罪行，事件以哥穆尔卡的重新掌权为结束。波兰的地理位置不但成为了东西方对抗的最前线，亦是信仰矛盾最为敏感的地区。伊达是个犹太人，在信仰上本身就与天主教势同水火，但正因为这座天主教修道院，伊达才逃过一劫。而对于她唯一的亲人姨妈旺达·古兹来说，犹太教信仰却遭遇了共产主的的无神论，因为信仰的纠结造成了信仰上的真空，于是姨妈是一个衷于享乐的虚无主义者。姨妈对于侄女的信仰一直是不屑的，作为犹太人，她决不会去修道院看侄女一眼，当伊达想去为双亲扫墓时，姨妈警告她说“如果你去了之后，发现上帝根本不存在呢？”而当他们抱着亲人的遗骸准备在家族墓地下葬时，伊达认为“我们该找个神父”姨妈却不屑地反对“你是说拉比吧”。姨妈抽烟酗酒乱搞男女关系，而伊达却是一个保持禁欲且将要立誓的修女，用姨妈的话说，“我是个荡妇，而你是个圣女”。对于自己糜烂的生活，姨妈的反驳使伊达不安，“你们的那个耶稣爱像我这样的人”姨妈让伊达翻看圣经关于抹大拉的玛丽亚的描写，这就是我们所熟悉的“你们中间谁没有罪，谁就可以拿石头打她”。伊达在表面上仍然是个坚贞的天主教徒，但内心却发生了信仰危机。她对着自己亲手安放上去的耶稣像喃喃自语“我不能立誓，我还没准备好”，而当姨妈因为信仰危机而自杀后，她决定尝试另一种生活，她穿起了姨妈的高跟鞋和连衣裙，并和男生发生了关系。我们看到在影片的最后，伊达离开男孩又穿起了修女的衣服，她走在路上，何去何从，她的灵魂何从安放，我们不得而知。
伊达和姨妈两人的现世生活及人生信仰如此不同，一个荡妇，一个圣女，这一黑一白正对应了影片的黑白影像。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提到了两个彩色的美好事物，一个是伊达美丽的一头红发，另一个是伊达母亲在牛棚内安装的彩色玻璃。这两个事物影片都重点提及，但导演仍然坚持以黑白影像表达，于是这仅有的两抹亮色只留存于观众的想象中，于是这种只留存于观众想象中的亮色比之于斯皮尔伯格在《辛德勒的名单》中的那一抹突兀的红色更加高明。
导演不但偏执地用黑白影像表达全片，他的拍摄角度更值得称道。影片很多主视角始终处于画面三分之一以下的位置，这种拍摄角度影史中很少见到，印象中始见于陈凯歌的《黄土地》和《孩子王》，影片的焦点处于画面三分之一以下的部位，或画面的地平线处于画面的字幕处，而画面以上是大块的留白，要么是天空要么是房间的空白墙壁。这种中国画独有的留白摄影，本片导演大量运用，且毫无违和感，造就了影片空灵荒凉的气氛。更让人惊喜的是影片用横竖线条建勾出平稳庄重的画面，比如伊达和男青年处于画面前部以下位置，而身后是线条规矩的窗户；还有医院及旅馆的画面，门窗及方格地板的横竖线条整齐而规律，使整个画面看上去既干净又肃穆，犹如圣殿般神圣。而影片的构图又没有因为过于整齐而显得呆板，比如画面中部是对称的修道院，整个构图稳定而庄重，而伊达正处于画面的右下方，她一直往下走直到走出画面。这种稳定构图中的不稳定因素，或有意为之的偏离表演区位的拍摄画面，总能暗示观众画面的重心在哪里。
影片通过伊达及姨妈两人的生活反差勾画出波兰人普遍存在的信仰危机，又用黑白摄影及考究的构图成功营造了阴冷矛盾的内心。在内容和形式上影片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正片

修女艾达Ida(2013)

6.0

7.8 7.4

又名：修女伊德(港) / 依达的抉择(台) / 修女伊达 / 艾达

类型：剧情地区：波兰

年份：2013 语言：波兰语

上映日期：2013-10-13(伦敦电影节) / 2013-10-25(波兰)片长：80分钟

主演：阿伽塔·特泽布霍夫斯卡阿伽塔·库莱沙大卫·奥格尼克杰吉

导演：帕维乌·帕夫利科夫斯基编剧：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 Pawel Pawlikowski/丽贝卡·伦科维茨 Rebecca Lenkiewi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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