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3-14

团圆: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爱情故事要讲

台湾老兵回乡，本身就是一个扎实并且容易出彩的剧本。那些过去汹涌而疼痛的情感，被历史生生搁浅五十年后，毫无征兆地立在面前，是怎样一副景象？王全安内在敏锐而隐忍的女性视角，刚好对应上。

如果有一个城市能呼应这样一种错位，显山露水地去承载中国日益尖锐的疏离感，那么这个城市无疑是上海。鳞次栉比的浦东，伴随着黄浦江上悠远的渡轮汽笛声，从充斥的工地建筑声倏然遁入人物情感无所适从的对峙静默。

“这里能看到江，你很有投资眼光。”
“这里以后是一堵墙，到江边还会造很多很多的高房子。”

相隔了五十年的两个人，在故乡陌生的景象里，这样鸡同鸭讲地说着。只有回到以前的那个老房子，那段唯一熟悉的场景里，才能想起好些旧日时光。未能免俗的，这里已然是个门可罗雀的免费博物馆。

比起中年琐碎的子女们，三位老人自始至终都是内敛而隐忍的，隐忍地决定，隐忍地接受，隐忍地分别，隐忍地回归。但它不是小津式的表达，静止的镜头中全然是民族性的流露，它虽也表现石库门的市井特征，旧窗棂，低矮混乱的晾衣架这些图腾，静止生动，同时也不吝啬于镜头向外的广袤延伸，全景式的俯视和仰视，对时速和空间的记录和回声。

当然还有抹不开的乡愁，用几场家宴，道尽了说不清的情绪。小格局，戏剧的效果精妙绝伦，中国人传统的情感力透纸背，隐约能窥见早期李安的影子。花生米，小黄瓜，海蜇头，大闸蟹，和着浓浓的吴侬软语，越嚼越滋味。台湾普通话，像个做错了事的男孩般悄悄掩门离开。

不经意间一次次被唐突，是无声胜有声的巨大张力下抛来的降落伞，让你不免太过不忍于心，就像那锅精心烹制，“被我以前的老婆知道了可是要吃醋”的佛跳墙一般热气渐渐褪去，就像歌唱到一半暴雨突至，起身尴尬躲雨后再无人出于礼貌问候一声。

五十年后再一次别离，没有任何破碎，一辈子相濡以沫的恩情涅盘而出，终究还是不动声色的一桌子菜，琐碎平凡，却远到同在一个城市也无人问津。晚生华发，搓着手，巴巴地等着子女，生活如钟摆般回归。然而，结局如愿，多少却有些心酸。

同样沉默的，是第三代的年轻人。守着年轻的故乡，选择等待。这样的视角，生生跳开了一代人，毫不顾忌的躲开了忠贞理想被琐碎磨灭的现实。

传承也好，回归也罢，用圆形的叙事去表达人生不同阶段面临同样的困顿和抉择，才更具通透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故事张力。也许王全安想说，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爱情的故事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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