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3-27

零零零第一季:血与泪，爱与恨，新与旧的水煮三国：美国、墨西哥、意大利

《零零零》其实讲述的就是由三方墨西哥蒙特雷卖家、美国新奥尔良中间商、意大利巴拉布里亚买家进行的一桩坎坷的生意，夹杂着血与泪，爱与恨，悲与喜的水煮沉浮，人生百态和世殊时异。
墨西哥：曼纽尔军官——毒品巨轮下的一颗致命齿轮
那既然贸易线就是生产到运输到交换这样一个商业闭环，就先从生产这一方来说吧——墨西哥。
墨西哥这方作为我最偏爱的一条线完全出于Harold Torres对于曼纽尔精彩绝伦的演绎。其实第一集的曼纽尔，我们看不到他，因为他冷峻神秘的脸全部藏在出警制服下，但是他震慑给我们的局促与不安久久萦绕。事实上，曼纽尔从政府特种部队军官，到杀死上司和战友叛变，再到投奔雷拉兄弟，到带领自己培养的军队，报仇雪恨，最终响彻墨西哥毒品帝国的权力池，这种人物弧线在这部剧里是相当完整的。他的成功一方面出于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另一方面还出于悲天悯人的人世情怀。
曼纽尔的残暴体现在他执行任务时杀人不眨眼的枪法，被人长官怀疑时对队友不留情面的嫁祸，折磨俘虏时大棒抡锤棍棍到肉的力道，培养军队时风声鹤唳的魔鬼指令。但他的所做所为绝不是服务于电影戏剧化的形象描摹，或是满足观众对于暴力与血腥的窥淫，而是切切实实墨西哥这片魔幻现实主义土地下滋养出来的杀人机器。（我这里自己写了一篇关于墨西哥毒品战争下的死亡奇观，视觉尺度和心理尺度有点大，慎点）
但曼纽尔的温情也是不可无视的。他会停下为一个意外中弹的小女孩祈祷颂文；他会体恤队友遗孀从经济和情感上给予帮助；他会为了兄弟的死冒着危险杀入仇敌，血洗雷拉家族；甚至他还是一位惧怕上帝的“虔诚”教徒。而曼纽尔对宗教的态度，会让我们提问他到底追求的什么？他风行雷利背后的驱动是什么？作为一个这么惧怕上帝，愿意把自己交给上帝的人，为什么在道德选择上持关闭状态？他是不是把对上帝的虔诚用来抵消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其实曼纽尔之所以是如此复杂的人物，是因为墨西哥是处在正义与罪恶互相渗透的地缘政治。有墨西哥知名政治分析家说，墨西哥的毒品经济有明显的政府背景。毒品的生产、贩卖获得的巨额利润，最终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消费、流通领域。政府通过市场税务管理等手段回笼货币，充实国库应对巨额外债。对墨西哥政府而言，毒品销售的非法营收可以暂时缓解社会经济危机。但在有些地方，政府没有给民众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于是在一些市镇，贩毒集团取代了政府，接管了社区的治理。贩毒的利润会通过投资教育和医疗等方式回报给当地社区，而当地一些居民则将贩毒集团视为创造工作、提供收入的“衣食父母”。通过这种方式，毒枭和他的游击队引导了这个阶层的价值取向。
黑白在墨西哥完全就不是反义词，在这里政府与卡特尔、卡特尔与自卫军、自卫军与政府的勾结与矛盾成为了墨西哥甚至整个南美国家特色的经济体制、政治秩序和文化形态，这样的现状在2015年由马修·海涅曼导演的纪录片《贩毒之地》呈现的相当赤裸。

所以说，当曼纽尔接手雷拉帝国成为一方毒贩霸主的时候，他本就根基摇摆的信仰还能不能足以承担血与泪的重任？

美国新奥尔良：林伍德家族——被大风大浪洗刷革新的保守南部
既然货准备要发了，作为中间商的大女儿艾玛闪亮登场，但却在这段坎坷的送货航行中失去了父亲和自己的亲弟弟Chris。
其实刚打开第一集的时候，除了被这部剧相当宏大惊艳的摄影和起承转合的叙事剪辑外，我是特别特别期待戴恩·德哈恩的角色表现的。因为看得出来导演组对这个角色的偏爱，不仅设置戴涵涵为林伍德家族的贵公子，还患有亨廷顿舞蹈综合症、听力丧失等遗传性疾病，而且还有读唇语的技能。这些“福利”理当会让戴涵涵的人物光环特别闪耀，但是剧集没选择把他的个人救赎展开，反而用第七集悲壮的死服务了大姐整个个性塑造的完成，以至于她最后一幕成交生意的伟大画面成为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绝唱与高光，让我意识到大姐艾玛才是美国这条线上的顶梁柱啊！
从她单枪匹马行走在男人的世界，事无巨细打理家族商业帝国，在非洲土地枪林弹雨里滚爬摸打，到最后孑然一身面对丧父丧兄之痛，她的成长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是涅槃不可规避之路。而艾玛能够成为这场零和博弈最后的见证人也绝对不是偶然，这一方面是女权主义在这类“男性暴力电影”寻找姿势与地位的奋进（在这里我也有一篇详尽探讨女性在黑帮电影地位从边缘走向主战场的文章，欢迎戳），也是美国南方保守主义要与经济与社会变迁与之适应的必经之路。而林伍德家族虽然作为美国南部标准的白人家庭，他们理当维护对乡土和家庭的依恋，对阶级、种族和权力屈从的传统价值，但Chris虽然是最后家族里唯一男储却因遗传疾病只能靠大女儿艾玛委以重任，同时在暴利行业轮流转的经济现状下，他们也并没有固守遗留产业，坚持一切以货币流通为准则，抓住一切可能的合作伙伴，不分性别、国界与种族。这是他们对美国南方保守主义“合理性”批判，抛弃了种族主义、狭隘的地方主义、盲目的精英崇拜和简单好斗的处事方式。
当然，应该会有人注意到艾玛最后脸部的一丝抽搐，如果我们推断艾玛也同样患有亨廷顿舞蹈综合症的话，那除了对林伍德家族是一个巨大打击之外，也佐证了美国南部整个保守静态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大震荡。
意大利：老教父——让位金钱再无家庭与情感的黑手党
最后的最后，货物终于要交接到意大利了。老教父可不是洋洋得意在意大利和煦的地中海海岸晒太阳，他身处的家族斗争和派系斗争同样也是腥风血雨。
其实，如果是黑帮电影爱好者的话，我们所熟悉的黑帮形象一定要是一个有血有肉，对外人狠绝，对家人柔情的硬汉，这是宏篇巨著《教父》三部曲教化给我们的经典黑帮形象意识形态。在这样的黑帮电影中，男人就需要单枪匹马地闯天下，就像猛兽一样总独来独往，他们所处的环境充满了危险，他们需要时刻提高警惕，准备战斗。但这里的黑手党，是一位身陷囹圄，老态龙钟的半瞎老者多米诺，而他的孙子虽然身材矫健、年轻有为但却是一个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小人。这就从荧幕形象上彻底颠覆了教父之光环。（还有自己一篇关于黑帮电影及黑帮形象变迁的原创文章，欢戳）
而当老多米诺染指杀死自己的孙子时，这是他宣誓自己永远弃之家庭与情感的羁绊，臣服现代商业体系下的行为准则。在这样的黑帮准则下，其存在的目的只是维护社会秩序，保证统治阶级的权力以及社会环境的稳定。当经济全球化的社会各个国家都在致力于进出口贸易的执行，黑手党也不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管理当地的市场环境，他们也开始在世界各地展开贸易往来，以此获得大量的财富积累。随着社会的发展，黑手党领袖对地位和威望的追求越来越强烈，他们开始致力于将合法和非法的生意结合在一起，以寻求更大的保障。
不过，这又回到2019年由马克·贝洛基奥导演的作品《叛徒》揭示的问题一样，当神圣而高贵的教父传说褪去光环之后，昔日的荣光在经济迅猛发展的冲刷下，特别是科技的发展使商业链、产业链更紧密地联系，又更全面地分布，黑手党的文化还会由生存空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