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1-29

只有芸知道:只有芸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我了解了一下，很多人观影之后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那个只有芸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人就是这样，好奇，思维总牵引我们不断制造疑问，编织答案，过好或者过不好每一天。导演编剧肯定是知道这一层的，所以片名才会这么来起。他们还知道，这样的影片，在这个时代的观影口味下，一定就像一杯白开水，谈不上滋味，甚至也连渴都没法解。所以需要在最醒目处制造疑问。一切从片名开始，其实我也是因这片名和导演才去看这部影片的。看完之后第一层想的还是去找这个答案。因为这部影片其实是用了一种很直白的方式，讲述了一件很“完整”的爱情故事。你可以用生离死别，你可以用相濡以沫，你甚至可以用纯真无暇天造地设来形容它。但文艺的东西啥都不怕，就怕直白与整齐，那将意味没有文艺只有文字说明而已。

于是我重新梳理第二遍，居然渐渐发现了足令人深刻感动与彻悟的东西。作为这样的一个片名，一开始便向观众发出一种陌生提示，虽然很多人若有所悟，但更多的是生生错过，错过了一种契入机缘，我们可以把这样的方式叫做“伏笔”。其实影片通篇都是以男主的视角来叙述的。而谁是叙述者，他就只能按他的理解与感悟来叙述，他叙述的就是他的世界，仅仅是他的世界。想着这一层，那片名这时的提示意味就出来了，《只有芸知道》。所以我们可不可以把这个片名的意思理解成，甭管男主怎么向我们描绘这一场爱情，都只能作为参考，因为只有芸知道（真相）。而芸到底知道的是什么呢？别担心，这里没有阴谋论或者故意制造悬念的意思，我只想展开说下自己通过影片看到的画中或者画外影。

一切从这个“芸”字开始说。线索就是，男主第一次跟女主见面的时候就试图修改女主的名。女主原名是艹字头的芸，而男主为了与女主来个谐音套近乎，硬要把女主的艹字头去掉，好让他俩“风云际会”。这看似男主的蹩脚调情，实则暗示是潜意识涌动。男主想让女主随风（男主的名）飘在天堂，而女主想要的却是在大地上野蛮生长。这就是这个故事的一大隐形故事线，从后面的种种可以看得出这样的基调愈演愈烈。而同时可以印证的便是男主对她的第一印象。想想其实男主对女主的第一印象不是她的不洗碗与名字，而是红色连衣裙与那满屋的腥味。红色衣裙连带着一股腥味，俨然是女主崇尚天然野性的象征。而后来两人的初次亲密接触还是针对这一股腥味。女主说她洗鱼不戴手套，捂着不透风更难受。接来下顺理成章地有了护手霜的一节。那个女主让男主给他抹护手霜的情节，是不是一种交出她的天性以交换男主爱情的行为呢？这时爱情就开始发生，一方做出改变或者牺牲。或许爱情的一开始总要进行对自身天性的割舍以换取对方的信心吧。

所以在未结婚之前，小芸还可以一展她的自然天性。她那野蛮生长的方式可以让她把自己的婚姻安排在赌博上，一局定输赢。这是男主始料未及和没法理解的。但小芸的生命经历注定了她的如此。难道不是“自然”安排了她的早产与先天心脏病么？人都是灵性存在，他们都会反观生命情境与追问生命意义。所以对于那些有先天不足的人，他们更可以早早融入那个“自然而然”的生命状态吧。她不是被命运吓倒她更没有放弃，而是更能比我们一般的“正常人”与“自然而然”的东西和解然后契入。或许她早早地就领悟到了所谓生命就是一种“自然而然”。谁说不是呢？所以她在生活状态上，选择自由野蛮生长的倾向是非常可以让人感同身受的。但是这个爱他如此深的男人的出现，让她的生命情节就此转演。

而男主在轮盘上居然“赢得”了她。这样的安排在她看来就是自然而然的生命展现，所以她欣然接受。但他俩的整个爱情故事中，一直贯穿有女主早逝的阴影在里面。只是东风不知道而已。其实这是影片一开头就为观众铺垫了的。影片不需要把女主的死亡作为突如其来的悲剧情节。比起催泪来说，这个影片更想给观众带来另行的感悟吧。而对于东风来说这个注定的早逝在最后他才知道。很多人说这就是“只有芸知道”的事。并且对这样的隐瞒产生了很多其他的解读，这是后话。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这个“知道”还只是第一层，芸知道的事远不止这个。（至于东风之前知不知道，影片里面没有演，可以开放解读。但就算东风之前知道，他的决定会有什么区别么？而且也可以认为他明知不说而已。）

而“知道”这个东西很是玄妙，这就是第二层的只有芸“知道”的意义。所谓“知道”就是，知道了后你就永远知道，不可能又不知道。但有一种特殊情况叫失忆，而就算失忆你也只是失去了知道过的内容，而那个知道之后就不能不知道的模式依然在。“知道”是人的天命。也是良心，是我们的存在方式。一切真善美出于这里。但你也可以逆向而行——知道了装作不知道，但这是“自欺”，因为你始终知道。自欺的下一步就是欺人。真实就是不自欺也不欺人，而善则是自欺而不欺人。但现实生活有时会以另一种方式进行。

所以小芸没有直接向东风告知她的先天情况，只是劝东风不要跟他结婚不然会后悔。爱不是非得以真相告知这一种方式来回应。我们可以选择回避、放弃也可以选择绕行、代替。而小芸以她自己的方式，选择顺其自然。只有这样，这个故事才美到至极。而不是像有人把这样的行为解读为是小芸的婚前欺诈，哪怕是潜意识的。可以这么解读，但是这样是解不开读不通这其中的深意的。爱其实跟生命拥有一样的存在模式，它须要的是回应与传递，相互迎送与灌溉。不是真假对错，而是真情，实意。

所以小芸才会陪东风在小镇开餐馆，一开就是十五年。而且活在每天与梅琳达这样一个极其放飞自我的女人的对比中，对一个比谁都更爱惜生命和自由的人来说，情何以堪。当然你也可以把这样的行为解读为其实小芸要的就是一种安全感，而东风想要给的也只是一种安全感。这样的进展当中，两人都好像达到了婚姻的期许。而一旦这种需要被满足后便不再或者不敢迈向曾经梦想的天地，婚姻让她安于现状，彼此都被婚姻生活绑起了手脚，所以小芸始终没有见到她梦寐以求的蓝鲸。

她失去了她的天性。但反过来，我们一样可以想想，自由对小芸这样一个知道自己活不过20岁的女人来说，这自由不是自我承诺，更不是文艺目标，这就是小芸的生命本身。所以这样的放弃或者不实现，也就是凭着自己生命的每一口气在做牺牲，并且是超出了她想象之外地达到了另一种自我实现。正如东风对她说的那句话一样——有你的日子就是我想过的日子——这不是两人的相互羁绊与随波逐流，而是两人的重获重生。所以后面当小芸父母说小芸多活的日子是东风从老天爷手里要过来的时候，东风却说这十几年其实是小芸给他的。这样的话，只有他俩能懂。他俩之间的爱情就是一点都不虚假，直接被老天爷换作了十几年每天的相濡以沫。

所以当我们还是抱着那种看似先进正确的生命就是活出自我，独立而亲密，彼此成全彼此开拓，多尝试多体验，世界很大，错过不再等等的观念的话。有些更深刻的东西就被错过了。这些都是心理分析师给你说的话，如果一味套用，有些时候便会让自己变得很奇葩。谁说我们就不能活在一个人的阴影里生生世世流连忘返呢？谁说我们就得拼命活出的那个自以为是的自我，越看越觉得不过只是一支氢气球，膨胀飞升内里却空无一物呢？谁说两个人在一起随波逐流疯疯癫癫就不是彼此该有的人生呢？谁说这个世界这么大就一定要去看看走走呢？如果眼光迷离看哪里都是模模糊糊。谁说非要成全彼此的梦想而独立成长，双方营造属于彼此共同的梦想不也很好么？谁说我们非要盯着一种爱的定义去模仿，而不是拿生命去活出爱呢？

而很多的“知道”也是渐渐才知道。所以东风以一种努力稳定的生活提供给小芸，以为这就是她要的安全感，而到了后来才渐渐知道他本身才是小芸的安全感。所以直到小芸过世之后东风才知道小芸想要过的是梅琳达那样的生活。而就在此时东风才渐渐知道小芸对他提供给她这样的生活的默认，就是对他的深层爱，爱到无我。安全感是相对的，需要彼此接纳与输送。小芸对东风提供给她那样的生活的接纳，其实也是在给东风安全感。所以东风在小芸过世之后跑了一万五千公里，是因为他渐渐知道了他俩之间的爱是以一种彼此彻底肯定对方的姿态展开的。而这样的爱出于彼此都想给对方带来完美而注定会有遗憾。这样的遗憾不用弥补，只需要祭奠。由此看来，人生好像就是一场渐渐的知道。只希望还来得及，看得到。

所以，这么一场自我确认与梦里的心心相印下来，东风所为我们讲述的这一切，当然只有芸知道。

最后以这样的诗结尾，最好不过：

《偶然》——徐志摩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202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