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3-24

只有芸知道:世间本无神侣，全凭少年行好运

文 | 乐一狸
如果能一眼望尽人生，时光倒流，你，还愿守候最初的爱吗？
或许，有的人归零重选，有的人执着如初，更多人则是踟蹰无措。
年过花甲的冯小刚，选用一位友人的真实经历，交出自己的爱情答卷，也谱写了一曲与时间竞赛的生命赞歌。

这一次，冯导摒弃了惯用的犀利喜剧，也收敛起高话题、高回报的浮夸炫技，用散文诗般的现实节奏，慢摇出一部生活化的文艺片。
故事的主人公是音乐青年隋东风（黄轩饰）和妻子罗芸（杨采钰饰），二人在新西兰人口稀朗的克莱德镇（Clyde）开了间中餐馆，过着两人一狗风轻云慢的生活。
将凡夫俗子的人生拍成剧情片，是中年冯小刚的新挑战。如何吸引观众持续的注意力，成为本片最大的难题。

于是在开篇，借助隋东风的梦境，坦陈了罗芸已死的事实。
紧接着，男主跟随梦境，带着妻子的骨灰，从溃如死灰的中年生活出走，踏上一段长旅。
这行旅中的每一处风景、遇见的每个人，都曾是夫妻共同生活的见证。影片也在倒叙中，将这对夫妻的人生轨迹切割成四重奏。
率先登场的，是两人的新婚期。他们首次到达新西兰南岛克莱德，买下乡间墅屋，在镇上搭建中餐馆，与当地姑娘梅琳达（Lydiapeckham饰）共同支撑起异国事业。
收养流浪狗布鲁（Blue），让“风芸夫妻”初尝为人父母的甘甜，罗芸的突然失子，也为后半生的病痛死别埋下伏笔。
他们就像家门前那株古树，盘根错节坚实拧为一体，独自屹立在空山旷野，消磨着广阔的天地与时间。

第二段时间线，切换至“风芸夫妻”在克莱德生活的15年后，每日的采购、配菜、烹饪、盘店，将生活过成了复读机。
期间，爽朗不羁的梅琳达三进三出，不断实现着环游世界的梦想。她在中餐厅打工，是为了赚取旅费，等到钱攒够，便飞向世界的边缘和角落，体尝全新的人生果实。
梅琳达从北非收养被遗弃的女婴，也到最接近南极的小镇为幼童们支教。
相较之下，罗芸的人生显得狭长索然。她不希望丈夫在日复一日的劳碌间苍老，便暗自在极光下默祷密约。
突如其来的火灾如同上天回响，终结了克莱德平静的时光，夫妻二人售出房产，迁居墨尔本。

回忆的第三段时间线并未向后推陈，反而折返至二人初遇前的青年时代。
那时隋东风刚到新西兰，无力支付个人的音乐梦想，以送外卖为生，寄居在华人贵妇林太（徐帆饰）的檐下。
他与在市场杀鱼的罗芸共用厨卫，却因作息相反始终见不上面。直到一日两人同时休假，才得以在花园初见。
这对男女，一见如故，深聊才得知同为北京人的他们，早就在学生时代的公车上无数次交会。情窦初开的腼腆、生涩、自卑，让故作傲慢姿态的两人，兜转半个地球方得以熟识。
尔后便是甜腻升温、琴瑟和鸣，度过热恋情侣必经的争吵、猜忌、不安、退让，抵达彼此波澜壮阔的内心黑洞，终以豪赌订终身。
林太见证了这段异国恋的始终，也以媒人身份促成二人的婚姻和迁居克莱德的机缘。孀居的她，在“风芸夫妻”新婚宴，将爱情婚姻背面的残酷和落寞倾倒而出，似以己为鉴，向这对新人预警后半生缘灭的清寂。

回忆的终点，定格在墨尔本。
隋东风在当地应征上华人协警，罗芸内心巨大的不安印证为身体的重疾。
告别总是仓促，最后的时间线仅交代了林太的猝然离世和罗芸手术前那沉如铅鼎的长夜。
长夜似无尽头，二人不断用叮咛驱逐睡意，互相绕着弯回味前尘，用憧憬填埋遗憾，牵扯出半生倚伴的缕缕细节，却始终，对死诀只字不提。
这场手术后，罗芸再未苏醒，却留下公园的一把长椅，刻下永世勿忘的信诺。

时间闪回当下，隋东风将爱妻的骨灰分成三份：
一份在克莱德旧屋树下，与爱犬布鲁毗邻安葬，了却遥远的思念；一份撒在凯库拉蓝鲸出没的海域，弥补旧日观鲸未成的遗憾；还有一份魂归北京，让妻子生命的终点，与最初的记忆完整重叠。
北京的娘家人，揭示了罗芸患病的真相——是隋东风的陪伴，化解了妻子自幼身残的卑挫；物质的充沛和事业的扶持，安抚她随时病逝的恐惧。
持续的爱情绵力，为罗芸延长了15年寿命，日复一日的温润，成就了这出平凡的生命奇迹。

正序的人生线索，难免悲情冷硬。
冯小刚以剪辑重组记忆，将人生疾苦拆解：从生死有命的现实回溯，借由柴米油盐的平淡冗长，过渡到热恋的活色生香，定格成终点的冷静回甘。
电影将人生的高光时刻悉数收藏、抛光、再现，也隐隐勾勒出残酷温柔的人生真相：
世间本无佳偶神侣，全凭少年行好运，在各自的孤独旅程重拾肋骨，相吸共振，继而将两种生命色温调和成无言的密语：时光正好，我没活够的日子，你替我好好活。
抵死的浪漫，即是宇宙间，每时每刻的无言相伴。
爱的力量，让我们有勇气忍受一生的庸碌与末路悲戚，这力量，足以穿越茫茫人海，抵挡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