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9-07

迷色:抱不住的爱人和抓不住的时间

看完片子的第二天，导演给我发了他正在翻译的一部短片。
其中有这样一段对白：

我好害怕哪一天醒来
会变得孤独苍老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抱紧你
让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看到之后，难过得说不出话了。荒木说，活着，生，与死。对于生与死的爱，那就是摄影。其实正确的理解方式是，他对生与死的爱通过摄影的方式来表达。其间微妙的差异在于，他所有生的痕迹都留在了那些影像里，400多册的影集，作为活着的证据，如同墓碑一般遗留在这个世界。

导演推荐我这部片子，是因为我告诉他我看荒木的照片会哭。
感受到了强烈的生命欲望，每一次的挣扎和痛苦都被放大，让故事停留在高潮然后用定格的方式将它杀死，从而产生新的故事和新的欲望，然后永不停止。

我告诉导演，作为纪录片的部分一般，作为荒木的部分很喜欢。喜欢的自然是他的害羞和坦诚。在我看来，纪录片利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在探讨荒木照片的尺度与大众舆论和法律条例之间的碰撞，以及摄影评论家对他艺术风格和创作语言的解读等等。也许这会是一个在时间和空间甚至文化层面上的探讨角度，可这和照片本身带给我的感动是半毛钱关系没有。
迷色的“迷”，是凑热闹的人雾里看花，还是饮食男女的沉醉其中，总之结果就是看客拿着扇子和饮料大排长龙。

有时候觉得喜欢这种感觉是自私自大的，更是讨厌喜欢的东西被当做低级趣味来果腹。

我以为猫是能读懂人的悲伤并且静静陪你一起悲伤的动物，是因为同学之前在我家寄养了一只猫的缘故，才有了这样的感受。阳子过世的那天，猫咪蜷在他们的床笫的那张照片，那一刻迟滞又无助的眼神，就是荒木自己。还有后来的云，我以为他在拍风。I am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日语里有一首悼念亡人的歌叫作《化为千风》。
他对待自己内心的感情，是害羞又深情的。

矛盾的是，另一部分相反的特质却表露无遗。

他丝毫不掩饰对女性肉身和欲望的迷恋，阴道是女人灵魂的入口。那里有着潮湿的欲望，而欲望时常伴随着渴望被延续的生命，人与人发生故事，做爱、留下孩子，然后死亡。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尽自己最大努力地留下存在过的痕迹。只是他的不同在于，他并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想要拼命留下点什么，而是将生与死作为一体来欣赏。正如照片的毁灭对他来说又是一种再创造。他对待死亡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回归母体的平静和安全。阳子蜷缩在铺着草席的小船上，又像是死了，又像是才要出生。
这时你会产生一种隔离在时空以外的幻觉，让你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然而早早摁下快门的荒木却会狡黠一笑，站在钟摆的正中心，等待摆锤来回穿过他的身体，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荒木说他小时候家附近就是妓院和墓地，他在墓地玩就会看到堆放在一旁的妓女尸体。妓院的笙歌和墓地的肃穆，活人的躁动和死尸的冰冷，以及裸露变形的肢体是他最早对生死和性的理解。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的，所以与其费力记下不如早早忘记。想要忘记掉这些，所以就拍下来吧，这样大概就会有所不同了。

导演问我，觉得他和荒木像不像。我说，悲悯的部分像。我说，我上辈子可能是妓女，想要被人需要最终孤独而死，尸体又被遗弃。

如果可以，真希望看看荒木拍摄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