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底层社会生活现实,却在张作骥的电影裡有那麽美丽的想像!张作骥在《美丽时光》的电影书裡,说他感觉片中范植伟所饰演的小伟跟高盟杰所饰演的阿杰都是自己的化身。我倒觉得这部有著美丽想像的电影,更像是片中小伟罹患血癌末期的双胞胎姊姊许愿之后,突兀地出现在窗外的“独角兽”,以及末尾那条污髒的河流在小伟与小杰跳入后化成的那片美丽海洋。

从《忠仔》、《黑暗之光》到《美丽时光》张作骥像是片中小杰希望变成的那个魔术师,他的镜头就像魔术棒,将台北这个自许进步、发展的现代社会的“黑暗”角落,在银幕上幻化成一处处有光的所在,让我们看到社会所遗忘的那麽卑微但尊严的生活。

《美丽时光》的前几个镜头无疑是台湾电影史上最动人的开场。张艺的吉他慵懒地弹著伦巴节奏,鱼缸亮著蓝色的灯光,让狭窄破旧的房子有些许明亮的现代感。镜头随著找八仙彩的祖母一一介绍主要的人物:小伟练著双节棍、祖母忙著找东西、生病的姊姊带著白色大口罩、阿杰进屋变魔术…。然而在轻鬆浪漫音乐掩盖了节庆应有的热闹音量,也预示了影片对于美丽想像与生活现实的处理。地处台北最边缘的社子岛上的狭窄、拥挤的矮房裡,有客家老祖母,二位父亲一是外省老兵退伍,一嗜酒好赌;二位母亲一个因癌症已经过世,另一个离异后连孩子也不理,小伟的姊姊示癌症末期病人,阿杰的哥哥是智障儿。这不就是台北所熟悉但是不愿意面对的“社会现状”吗?张作骥的摄影机就正对著他们,让观众跟著小伟与阿杰从这个艰难的环境中试图去寻找希望。

阿杰无可救药地相信自己有魔术。那一点都不好笑,也不是心智不正常。任何心智正常的人,怎麽能相信除了魔力外,有任何改变现状的可能?小伟说自己是乐观的人,但是等待在污髒的河流另一边的都市中心能够提供给他的只有色情与黑道。当他有难时,他去找姊姊过去的男朋友哲哥,也是黑道中人。他要小伟在台北事事要小心,但是小伟知道只有习惯与大批垃圾为伍才是在台北的生活之道。小伟想拍电影,想成为男主角,但是他只能是在KTV泊车或是被黑道大哥所利用的小弟。小伟在都市中所面对的社会艰难与他姊姊所经历的身体疾病其实互为隐喻。小伟在片中也是不断呕吐,彷彿生活的恶势力如同侵蚀他姊姊身体的病魔终将会夺走他的生命。不论是阿杰的魔术,或是他不断训练自己班耍的李小龙双节棍,都无法为他们带来任何的出路。任何对于未来的美丽想像都只能像是家裡那个鱼缸,是无法进入的美丽世界。

近二十年来台湾的都市电影中疾病与死亡一直是呈现台北以及都市化的重要象徵与隐喻。从杨德昌的《恐怖份子》裡李立群所饰演的警官的自杀与他的作家妻子(谬骞人饰)片末的呕吐;《青梅竹马》裡,侯孝贤饰演的布店老闆最后被刺倒卧在垃圾堆中;《麻将》裡年轻人红鱼的父亲与情妇自杀,他自己则是枪杀顾宝明所饰的商人后自己也自杀。最近的《一一》裡,老祖母的昏迷不醒与最后的死亡更是对比整个台北如疯狂婚宴的喧嚣强烈的讽刺。万仁的《超级大国民》结束在高山上政治受难者的乱葬岗上点满蜡烛的远景,《超级公民》则是二个在台北都市空间裡飘游的原住民孤魂与厌倦生命的计程车司机,在这个都市的最后巡礼。蔡明亮的《河流》裡的怪病是对于台北最赤裸裸的控诉,《你那边几点》也是用苗天所饰演的父亲的死亡开始。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裡高捷所饰演的一心希望能够有大发展的大哥最后跟二位小弟、小妹连车栽进稻田裡不知死活;《千禧曼波》裡头舒淇不知为何无法离开他极其病态的男友,如同她似乎无法离开台北。

当小伟与阿杰没有子弹的枪竟然射死人,污黑的河流竟然变成清澈的海洋,那不是魔幻,那是台北最深刻的写实。因为对小伟与阿杰这样的年轻人,未来与台北只剩下想像。我们知道,想像是美丽而且无所不能的。


美丽时光美麗時光(2001)

又名:きらめきの季節 / The Best of Times

上映日期:2001-12-16(NHK亚洲电影节) / 2002-09-01(威尼斯电影节) / 2002-09-20(台湾)片长:109分钟

主演:范植伟 高盟杰 吴雨致 曾一哲 余婉妹 田茂英 张湘婷 林亨 

导演:张作骥 编剧:张作骥 Tso-chi Chang

美丽时光的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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