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12-18

巧巧:巧巧


李卫黝黑的脊背覆上来的时候,悔意也同这夜色一般,覆满了巧巧的心头。
远处传来谁的歌声,不知道是哪个喝多了的客人,走在路上,被风一吹,酒意和春心一起荡漾起来。
巧巧想关灯,李卫不让,说要看到才有意思,“你如今是我的了!”
酒席上李卫喝了不少,那个天天在村子里把他撵得飞跑的派出所老刘也来了,给他敬酒:“你娃结婚了就收收心嘛,跟婆娘好好过日子。”
李卫满口答应,其实他未必记得他承诺了什么,誓言如男人们头顶蒸腾的酒气,轻飘飘地飞得满屋都是。
没有伴娘,老家已经没有巧巧的朋友,倩倩在广州没等到她,却等到了她结婚的消息,“你结婚了还过来吗?”第一反应。
“那我是不是要祝福你?”第二反应。
“咻”一个红包,最终反应。
红包巧巧没有收,她把这当做她对倩倩的一点歉意,本来两人计划,这次等她从老家回去后,一起盘个小店做一做,店面都看好了,一年二十万,卖鞋,启动资金不够,于是又决定分头想想办法。
谁想撞上了李卫呢。
或者说,不是李卫,是她的命。
母亲手里没有余钱给她,态度上也并不赞成她再出去,家里的小卖部由母亲一人操持,还是一样的土墙,一样的黑漆漆的柜台,有村里的女人来,“打二两酒”,不过四五块钱的买卖。平时还要做农活,喂猪,种地,给家里的几亩菜地薅草。
“女人一辈子,不就那么回事么。”这是母亲在田头上对她说的话。
太阳从背后打到红红的泥土上,又弹起来,扎得人生疼。
巧巧还是不习惯戴草帽,在村子里打伞又徒惹人笑,带的半管防晒霜用完了,钱还是没有着落,沿着一派青翠的稻田走回家,有小小的蚂蚱跳到她的脚背上,又立即惊跳开去,一阵微微的麻痒。
李卫就在这青翠间出没,巧巧看到他时,他正蹲踞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俯瞰追他的老刘,以及走过来的巧巧,紧张对峙的空气,因一个女孩子细巧的脚步激荡成一串音符。
二十四岁的李卫,有的只是过于旺盛的精力和过于充裕的时间,不飞檐走壁的时候,他骑着摩托车轰轰往外爬,红色的灰尘在身后扬起,乡里有方圆几十公里唯一一家发廊,通常都在中午,吃过午饭,百无聊赖。
看见巧巧,他只想这漫长的青春再来一次,清清白白地重新开始。
巧巧很快感到身后追随的目光,她的背后总是追随着各种目光,渴盼的,下流的,审视的,如今这一束,直勾勾,无遮无拦,不多时就会变成摩托车的轰鸣,从后面追上来,“上车。”李卫还有下半句,“我送你。”
他把她同遥远的广州隔绝开去,不由分说。或许更早溃退的是她的决心,“长得这么漂亮”,是她妈妈说的,言下之意她懂,最近她回来,让村里业余做媒的妇女们再次感到了事业被盘活的可能。可是在广州,最不缺的就是靓女,“靓女,几闷啊?”,她和倩倩有天晚上在外面被拉住问价。
唯一好的就是衣服便宜,如今回想起来。花不多的钱,就能把自己打扮得有模有样。找乐子也花不了什么钱,对于像她这样的靓女来说。即便如此,她也没存下什么钱,去广州快五年,还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
所以她和倩倩才想着要弄一点自己的事情做,最初几天,她们时常汇报沟通,聊不了几句事业,又要聊花边新闻,谁谁似乎对自己有好感,谁谁要自己做他的女朋友,但是这都不重要,“我过几天就过来。”每次的固定结束语,像一句需要不断重复的起誓。
“小广州”不一样,巧巧愿意跟他多哈拉两句,在村口唯一的理发店,在对那个遥远的大城市的追忆和向往所营造的熟悉气场中,小广州娴熟地往巧巧头上打着泡沫,这里真简陋,只有一台理发椅,一台蒸汽烫机,但小广州准确地认出了她挑染的发色,“枫糖棕,有气质。”
她很快养成了中午洗头的习惯,并固执地保留了下来,李卫中午已经不再出门,他把堂屋收拾出来,规规矩矩摆上三菜一汤,老李立刻找到了他的位置,就差一个巧巧,从此是一个有滋有味的三口之家,但巧巧拿出塑料盆,洗发水,她要洗头。
老李车上面带羞色的她妈坐实了她的悔意,只一眼,她就断定,这是个糟烂,没有希望的村庄,她想走。
她走不了,小广州却要走了,村里没有生意,他愿意再次出发,去那个回忆中的大城市。
一股突如其来的绝望攫住了她,她坐在唯一的按摩台上,任由小广州拉上了帘子。
一刻钟之后,李卫闯了进来。
(最后结局应该是李卫把巧巧弄死了嘛,就停在这里好了)

巧巧(2017)

又名:Ciao Ciao

上映日期:2017-02-10(柏林电影节) / 2018-04-25(法国)片长:83分钟

主演:梁雪芹 章宇 

导演:宋川 编剧:宋川

巧巧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