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6-27

老人与海:老人与海的传说

第一次看《老人与海》，那年我12岁，刚上初中。白纸黑字里的纯白年代。
第二次看《老人与海》，那时我19岁，上了大学。迷茫中的曙光。
第三次看《老人与海》，在大三，外国文学史的课堂上。偌大的教室，忽明忽暗。

时光像个幽灵，任韶华流去，摧城掠地。这三次没有预谋的不期而合，是否暗示着什么？我无从知晓。因为我不是魔法师，手中没有预测命运的塔罗牌。我只好穿过自己的记忆，就像远处的一列火车穿过视野一样。风驰电掣中，寻找标着回忆的碎片。

12岁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昂扬的脸上有着纯纯的笑。就像那白开水的日子，我依旧可以自得其乐。那时看《老人与海》，可能只是因为心血来潮，在一排排书架上偶然地点到那本桢装的《海明威文集》，然后一切顺理成章。只不过，没有结绳记事的过往，已经散落在天涯。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关于一个老人在大海上与鱼的故事。

时间，改写了路上的风景，也改变了上路人的心情。19岁的我，站在青春的末梢，20的边上。左脚踏着虚，右脚踏着实，漫无目的在它们之间穿梭。
第二次的邂逅，从文字变成了影像。冗长、沉闷，是当时的第一反应。单调的色彩、沉郁的氛围、枯燥的情节……可因着大家的兴致，我坚持了下来。看到后来，开始，感动。
大海上的圣地亚哥是孤独的，他孤身一人在海上漂泊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进入大学，我迷失了方向，当初的理想，找不到出口。我不再像小王子一样，把他星球上的玫瑰看作唯一一朵最美丽的花儿，刺人而妖娆。我感觉到了心疼，太多的光辉遮住了我，一丝无奈在心底冒泡。
无助的蓝色，水天相接的蓝吞并了一个人的希冀和阳光。这蓝色忧郁而凝重，那一叶扁舟显得如此无足轻重。可圣地亚哥仍然勇往直前，他就像一名斗牛士，与马林鱼之间展开一场未知的角逐。他觉得自己被这条雄美的动物所吸引，所以，虽然彼此屠杀，他也不在乎谁杀了谁。“你杀他，为了自傲，也因为你是渔人。”他虔诚忏悔，因为这是英雄之间的较量。原本，故事应该随着老人满载大鱼归去而圆满结束。可，这不是童话，没有简单的幸福，只有相对的现实。一群鲨鱼再三攻击这条大鱼，老人的境况更加糟糕，最后的最后，他拖着一具硕大的残骸靠岸。
出发之前，永远只是梦想，上路了，才是挑战。84天，没有任何收获，并没有打倒圣地亚哥。当绑在船身的马林鱼被第一条鲨鱼咬去了大约40磅鱼肉后，老人想：“人生下来不为失败。人可以被摧毁，却不为所败。”也许，这就是我当时泪流满面的原因吧！一直以为，没有尽头的希望应该就是绝望。我那最初的梦想，早已在积满灰尘的角落里隐遁。
看着圣地亚哥那双残损的手掌，我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强者面对困难总会寻找方法，而弱者总会寻找借口。我一直地自我催眠，无限扩大所谓的困难，然后，他们看起来，似乎真的无法克服了。
遭遇苦难是不幸的，然而它也会给你一些补偿。特别是艰难的时刻，苦难总是成为你内在的自信与顽强。

第三次，与第一次相隔十年，一个漫长的打坐。一川烟草，满月飞花的来时路早已被蔓掩。从前的记忆，犹如一片飞扬的尘埃，扬起、飞舞、落地安然。
这一次，我读出了生死。
蒙太奇的镜头下，圣地亚哥三次睡着，做梦的时候梦到非洲海岸的狮子。尼采曾说：“生命必须具备骆驼的艰忍、狮子的强盛、婴儿般的纯真。”孩子们用睡觉来对付恐惧，而圣地亚哥想要回归。回归童年，回归青春。他也睡觉，然后在睡梦中梦到狮子。只有那些强者和温暖人心的才能给你安慰，才可以冲淡白色的风和黑色的恐惧，我们才会看到希冀的余光。

海上的夜，那夜，极静。在黑暗中，可以看见死亡的颜色，它像蝉翼一样透明。在海明威冰山理论的创作原则下，圣地亚哥九次发出强烈的呼唤：“但愿那孩子在这儿就好了！”，这样的自言自语下，是一颗衰老的心对年轻生命的渴望。
毋庸置疑，他真的老了。他消瘦憔悴，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纹。他的双手布满伤痕，它们像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海水泛着深深的蓝，玻璃一般透明，太阳升起又落下，只有他走得太远了。所以，他要藉回想，就像那场在卡萨布兰的酒吧中，为他赢得冠军称号的比手劲来增强自己的信心。他回想与小孩曼诺林的交往，通过这种深层无意识的关照与呈现，揭示了老人对逝去青春的缅怀和对死亡的拒绝。
如果我是那月亮，我知道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落下。可在浩渺的大海上，一切万古如斯。圣地亚哥无法预见对手，更不知死神的安排。他只有坚持，唯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才不会那么惧怕死亡，料想死亡，也可以疲倦地微笑。
海明威曾在他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仪式上的《书面发言》中说：“写作，充其量，不过是场孤单的人生。”于圣地亚哥何尝不是这样?!他骨子里是害怕孤单和死亡的，我们每个人都一样。
那么，圣地亚哥是不是一个懦夫呢?在大家都把他看作一个硬汉子英雄时，请别忘了，他那柔软的内心。他一遍遍地背诵圣经，抓住信仰，祈祷依靠。懦弱，是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每个人在夜寐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伤痕累累的自己。只不过，月亮下去后，我们又带着面具，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
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是懦夫对照了英雄，是众生度化了佛祖。殊不知，千回百转后，一切均无定数。没有人生来就是英雄。懦弱，无需掩饰；死亡，也无法幸免。一切都是生活所逼，而生活却从来没有被抓住过。如果苍老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的话，那就顺其自然，坦然接受吧！

回忆交织，蔓延着生之荒芜的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本书，有很多种读法，一部电影，有很多种心情，一切皆由心生。岁月的帆，渐行渐远，我静静地等待时间的自然流度，等待更多不同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