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6-06

边境杀手:《边境杀手》：凯特的「训练日」

影片近末，亚历杭德罗坐在凯特的对面，微弱的光源从旁边的厨房射来，除了侧脸抹着一些微光外，整个人深嵌在黑暗之中，左眼的那个亮点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狼。接着，他收回顶着她下颚的手枪，熟练地将它拆成零碎：「你该搬去一个依旧存在法制的小镇，你在这儿是活不下去的。你不是狼，而这里现在是狼的天下了。」说完这些，亚历杭德罗抛枪而去，留下了兀自发愣的凯特。

凯特曾以为自己是狼，没想到却是一只小羊羔，在狼的世界里，只有待宰的份儿。

能始终保持剧本高质量的导演很少，丹尼斯·维伦纽瓦绝对算一个，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商业与艺术之间，孕育出一部部扎实而引人入胜的作品。维伦纽瓦的银幕人物似乎都有一个被命运牵扯压制的前提，《焦土之城》、《囚徒》、《宿敌》、《降临》概莫能外。《边境杀手》亦是如此，FBI探员凯特和前哥伦比亚检察官亚历杭德罗都不能幸免，前者被卷入了狼的世界，后者背负着血海深仇，早已成为了狼的一员。

影片开拍前，片方希望把饰演凯特的艾米莉·布朗特换成一个男演员，以获得更多的拍摄资金。但在维伦纽瓦眼中，故事里的这个女性角色是很有必要的。这里多说一句，个人十分喜欢艾米莉·布朗特，这位在儿时深受严重口吃与自闭困扰的演员拥有着非常独特的魅力，不是第一眼美女，却越看越有味道。而且演技不俗，蛇蝎恶女、性感悍妇、职业骗子、机甲武神，古典、文艺、喜剧、科幻、Cult、动作，各种角色各种类型都能手到擒来。

在这部直男癌的电影里，凯特看起来缺乏气场，并且处处受制，但正是有了她这个对比，才能凸显周围的黑暗。她外表强硬，内心却似傻白甜，对法制和正义有着近乎天真的执拗。然而在美墨边境的毒品世界，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也没有分明的黑与白。越是深入这个世界，她原有的价值观便越是受到冲击，直至三观崩塌，在现实面前摔得头破血流。虽然心里秉承着那份执念，可她关心的东西别人根本不屑，在狼群之中显得那么虚弱无力。此情此景，令人不禁想到《训练日》里的菜鸟警官杰克。

不错，凯特是《边境杀手》主视角，我们跟随着她的目光进入了这个正邪难分的失序世界，但本片真正的视觉基石是本尼西奥·德尔·托罗饰演的亚历杭德罗。当电影发展到第三幕进入墨西哥后，主视角也从凯特换成了他。按照原剧本的设定，这一角色是个话痨，但经过演员和导演的商议，删除了百分之九十的台词，保留了角色的神秘感。于是，我们得以欣赏到本尼西奥的最佳状态，他精炼的对白能让你觉得每句话都似乎充满了玄机，而他的肢体语言比台词更令人恐惧。强大、隐忍、神秘，既是个残忍无情的杀手，也是个浑身故事的硬汉。

影片从容不迫、步步为营、运镜大气、沉稳中蕴藏着不安，让人不寒而栗。除了导演维伦纽瓦，编剧泰勒·谢里丹、摄影师罗杰·狄金斯、配乐师约翰·约翰逊同样功不可没。没有他们的通力合作，也就没有这部节奏紧凑、人物立体、声画俱佳的作品。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罗杰·狄金斯，他是科恩兄弟的御用摄影师，拿过三次美国摄影师协会最佳摄影奖，并于2011年荣膺该协会的终生成就奖，是当今最受赞誉的摄影大师之一。狄金斯与维伦纽瓦的结缘始于《焦土之城》，狄金斯看完该片后便让助理留意一下后者有没有在美国拍片的计划，随后两人在筹备《囚徒》时一拍即合。用维伦纽瓦的话说：「我很喜欢狄金斯的一点是，他不仅是美学大师，更是第一流的叙事大师。对他来说，画面好看永远是其次，第一要务是抓到最好的视角来说故事。」

狄金斯擅长实景拍摄、爱用自然光。在德州和墨西哥充沛的阳光下，狄金斯作出了诸多变化，表现出另一种况味。或在航拍时选择低角度，留下小片天空制造压迫感；或雷云密布，笼盖四野，令人窒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影片中后段，众人突入墨西哥，残阳褪尽，天空由血红转为深蓝，全副武装的CIA队员成为了一个个剪影。随后天色彻底暗下，仿佛帷幕降落，预示着影片即将进入终章。此时，狄金斯又运用了两种不同的镜头：黑白的热成像模式以及绿色的夜视模式。既别出心裁，又达到了烘托紧张氛围，增加观众代入感的目的。

《训练日》的最后，杰克干掉了前辈阿洛佐。但一则影片的格局不同、二则呈现角度亦有区别，《训练日》中较为理想化的结局是不可能在《边境杀手》中出现的。凯特用枪指着楼下的亚力杭德罗，却始终没有勇气射出那一发子弹，因为这违背了自己信条。维伦纽瓦常说「恐惧」是他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那么本片中他所创造的令人恐惧的世界是永远也无法打破的，凯特这只小羊想努力寻找真理的存在，然而最终要么被狼吞噬，要么自己也变成狼。她举枪时的犹豫也正是观众内心的困境，面对真实世界的黑暗真相或者法则，我们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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