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10-26

最后的贵族:Nostalgia

【嗯,从学理上说,白先勇的“怀旧”可以被视作“流亡者与想象中的故乡”,而李彤的nostalgia就要复杂很多,体现着某种存在的荒谬感。】

前几年,曾有数次机缘让我觉得我将离开上海而谋生。每当这个时候,心中的感觉实难言述,总觉得上海那么自在,江南那么好,这片土地上的风物人情也是我最最亲切又熟悉的生活。斯土与负,难分难舍。
后来渐渐觉得也并非离不开,却无甚着意这份念头,直到看见萧丽红说:“好地方可也不一定要终年老月常住;是只要曾经住过,知道了伊的山川日月、风土人情,也就相知在心,不负斯土了。”顿时暗暗叫了一声,原来我要说的就是这句话!即使去远,我也无法不理会这方青山绿水,这片吴侬软语在心底处的抚慰啊。

日子一天天过,几年过去,最终还是留在此地。倒不是我不想走,却是机缘不成,可谓天意。于是有人对我说,你看你留在上海多好。听到这句话,我又想,其实无所谓好或不好,或许别人觉得好,是因为看我在这里过得自在得实在有些嚣张。

以此为信,认为如此澹泊之志或可为天下万万人化解思乡愁苦的良方,却一朝被惊。

《最后的贵族》末尾处,俄国老琴师说:“我曾经很害怕圣彼得堡的冬天,但是现在,连那里的雪我都很想念,那些雪是温暖的。我也很想念上海。”顿时惊悸,突然明白为什么流放在巴黎的茨维塔耶娃给俄国的朋友写信,恳求他们给她讲讲莫斯科,讲讲她钟声长鸣落叶纷飞的莫斯科;也觉得自己当时说什么想念上海乱糟糟的菜场并非太过造作。如果真正离乡背井,经历过了动荡与变迁,那么“相知在心”想必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电影的这一段情节是在小说的基础上添加的,也直到这临结束的一段,才让我觉得电影和小说是对等的,是相契的。我把《谪仙记》连同《永远的尹雪艳》、《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并列为我最喜欢的白先勇三部短篇。我也曾无数次在想像中体会李彤的体会。虽然潘虹明显有些老,但是很好,起码仍有“侬是上海小姐”的风采,而不是刘晓庆东北版的金兆丽。威尼斯的水,撕碎的相片,优美哀伤的琴声,巨变的人生,流逝的岁月,回不去的上海故土,或许字句里的乡愁都太轻盈,不如电影中的直接,沉重如李彤般的nostalgia此刻不禁让我反问自己,怎样的人才会拥有萧丽红那样看似洒脱的信念。大概就是我这样一切乡愁皆来自想像,其实并未经历离乡,也无甚变故的幸福的人吧。忽然又想起林文月老师对我说她的故居是上海江湾路五百四十号时那幽幽的神情;在心底暗暗揣摩白先勇坐在开在他幼时上海家中的餐厅里吃饭时的心想。


另:关于《最后的贵族》
六七年前,当我看完《谪仙记》,得知小说曾经被翻拍成电影时,我就一直很想找这部《最后的贵族》看。这部片子说早不早,大概算很偏,所以一直未能如愿。谢晋辞世,上海的电视频道便夜以继日地播放他的片子,刚巧又被我看到。当我换到东方电影频道时,电影已经开始了大约十分钟。那色调,那光线,加上潘虹那虽然显老的装扮,即使我从来没看过这部片子,也不用片中的人物呼唤彼此的姓名,我就立马断定,这就是《最后的贵族》!于是吃过昼饭,撩开书本,撇下作业,在电视机前坐了一个半小时。

如上文所说,直到电影结束前的十分钟,虽然和小说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有别在发梢耀眼的大蜘蛛,有随手赠人的祖传祖母绿,还有我一直很中意的不和小牌的牌风,但我一直觉得这不是我心里的《谪仙记》。然而就是那凌驾于原著故事之上的十分钟,让我觉得一切又对了。威尼斯水岸的咖啡馆,在上海呆了三十余年的苍老的俄罗斯琴师,能揉碎人心的琴声,还有灿烂而悲伤的生命。

再另:
看完这部电影最好听蔡琴的《最后一夜》,这首为金大班而唱,穠艳哀凉的歌,我觉得也很适合响在李彤光华烨烨又无比凄清的人生故事的背后。

最后的贵族(1989)

又名:The Last Aristocrats / 谪仙记

上映日期:1989(中国大陆) / 1989-12-23(韩国)片长:112分钟

主演:潘虹 濮存昕 李克纯 肖雄 卢玲 祝希娟 卢燕 颜美怡 王冰 

导演:谢晋 编剧:白先勇 Hsien-Yung Pai/孙正国 Cheng-kuo Sun/白桦 Hua B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