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6-09

我这一辈子:零碎

福海笃信规矩，笃信那种明面上的规矩。可惜那些规矩都是说给人听的，为了“体面”的，就像他挑巡警去的时候说的什么拥护共和，保卫闽主之类的。没人信那个，福海也不信。但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之类的规矩福海确是信的。但是这不是硬道理，只是人定的规矩。一旦有更强的力量进入遵循这个规矩的圈子，那么归根结底这里就只剩下弱肉强食的自然规矩了。可惜福海不明白这个理，就算他看到了现实，却也还是用自己脑中那个乌托邦式的规矩社会来逃避现实。而当最后解放军进北京之后，他说赵二你这样的人不得势，这个世道在往好了变。但乌托邦始终只是乌托邦，他不知道毛时代下的中国世道是怎样的让人更加咋舌。无论如何改朝换代世道已然是如此，没有老实人的乌托邦。

赵二是实用主义者，因为自小的身世，他不会相信表面说辞。他看世道比福海看得透，为了吃食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社会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交易，权力地位关系和钱之间的交易。只不过他只有些小聪明，眼光很短，所以不可能成事。后来他当了汉奸，也并没有混起来，日本完了跟国军，最后还是走到末路。不过他的很多话是不错的。应该包含了很多作者的思考。改朝换代……将来你们谁不得在日本人眼皮底下讨口饭吃，这算不算汉奸。当汉奸，确实没什么。跟谁混饭吃不是为了防饿啊。既然最实质的只是交易，那么世俗规矩是表面，民族大义也只是表面而已。中国人杀中国人行，日本人杀中国人就不一样么。本质都是人杀人而已。所以在这种世界观下，当汉奸没什么。

刘方子年少曾十分想加入拳乱，后来又对吴先生的革命学说十分着迷，看似是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但后来看，他的这些举动的原因并不在于主义学说自身，而在于那些东西能改善他自身的处境。什么能改善他的处境，他便不问是非的追随，甚至可以否定他从前的选择。相比起来，说福海是个理想主义者还更靠谱些。刘方子与赵二的不同在于他更有能力，更敢作敢为。但拐走大妹是件让他一生都很痛苦的事，其实他一直是想求得福海的谅解，但无奈福海固执而且对于他的殷勤都表现出十足的提防和敌意。虽然福海软弱但固执，但他正像刘备，确实拿住了刘方子，让刘方子一生都难以摆脱这个心结。最后悲壮的自杀式袭击日本军官事件，除去国仇家恨恐怕更多的是想要以死来还给福海这个人情，获得个解脱吧。

顺子和吴先生很像，年轻时都醉心于一些时兴的救国学说，胸怀大志，最后还是难免沦为争权夺势之徒或是专制的工具罢了。三国演义，曹操袁绍当年哪个不是一心除贼兴复汉室，一旦上了年纪，便也看透了那些年轻时代抱负的荒谬，转而醉心权势了。只是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共馋主义，匡扶汉室是共馋主义，变法和革命是共馋主义，扶清灭洋是共馋主义。扯得远了，总之中国的运动无一能达到其初衷目的的便是了。不知原著中顺子是否被作者看作是希望的化身。但是无论是希望与否都随着老舍一同堙没水中了。古今一辙耳，岂独吾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