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剧播出不久我就在看,深深迷上了它,以至于那一段时间我买了泡菜天天吃。六年之后,我发现b站上的剪辑仍是我的娱乐。本剧有诸多好处,但其剧情中蕴含的一些独特的性别视角是我认为非常重要和潜在的一个使它如此吸引人的原因。不同于服装化妆打光音效等技术层面的问题,通过它我们可以有效地审视韩国乃至东亚文化。同时因为我没什么理论功底,就说自己觉得合理又不得不说的话吧。

这部剧的名字包含女主人公的姓名,看似以女人为主角,实际上我们只需看看“又”就知道它揭示的其实是剧作的主要矛盾——男主和两个都叫吴海英的女性的纠葛。而剧情的主线又是男主因为眼前会出现某些似曾相识场景而去看医生,而后发现这些场景其实是他的回忆,从而展开的恋爱故事。因此可以说这部剧本质上是从男性视角出发的。

男主和女主各自的家庭朋友同事又延伸出了本剧的配角们。而这点上,男主的家庭非常值得分析。他父亲去世,母亲独居,有一个亲姐姐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男主和姐姐弟弟住在一栋房子里,后来男主的朋友,律师真相还在姐姐的允许下搬了进来。弟弟后来也带女朋友安娜回家。

因此这其实原本是一个重组家庭,但由于孩子们都成年自立了并且相处得很好并没有太多和血缘有关的抓马(毕竟这不是一部家庭伦理剧),父辈的角色很容易被忽略。但其实正是缺位的男性使得大家可以在如此气氛下生活。

韩剧中常见的设定是商社。商社老板还往往作为父亲出现,同时担任社会意义和家庭意义的权威。其实本剧也未能免俗,男主母亲的第三任丈夫就是社长身份,体现了韩剧创作者对“商社”的某种依赖性。但无论如何,商社文化并未染指男主的家庭,还在世的最大孝道对象母亲并不同住,姐姐是家里的话事人。姐姐是成功的事业女性,在家除了习惯性酗酒,在其它方面包括规范男人蹲着尿尿和日常与弟弟们的相处都表现出了一个成熟独立懂得人事的女性形象,甚至她醉酒后都不太需要别人照顾,总是能够自己回家上床。总的来说和这样一位姐姐一起生活是比较幸运的,她没有多余的权力欲望。只要大家像男主那样正常地行动,姐姐一般是不会管的。他们二人的关系恰恰是本剧中最平和的关系之一。她操心最多的还是最小的弟弟朴勋和孩子气的律师。设想这个最大的孩子是一个男性吧。权力一下子就会变得集中,家庭的氛围会发生变化。而且女性四十出头单身的设定可以被接受,因为姐姐很痴情,事实上一直在等自己的前男友(?),然而如果是一个四十出头还没结过一次婚的男性呢?这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他事业成功,那就会非常奇怪。如果他事业平平甚至混得很差,那就不会是浪漫喜剧的主要角色。同时,这间大房子里生活的是一辈人,没有长辈,没有小孩。大家的年龄差得不多,都进入了社会,即使是最大的姐姐也因为未婚未育和有趣的性格消解了部分年龄感。大家得以用一套语言系统沟通,彼此比较能理解。

再说说父亲。男主的父亲也是音效师,因失足落崖而死。本剧使用一套粉色调的柔光滤镜呈现出了一个非常正面的温柔专业的形象。我们也可以想见男主子承父业是秉承着对父亲的敬与爱。然而,尽管我们难以想象一个老了的音效师会像一个满头银发的商社会长一样成为地地道道的父权代言人,但在以年长男性为尊的文化氛围下,父亲的缺席构成朴道京家庭的一个重要特征,把很多时候笼罩在韩剧人物头顶的阴影去除了大半。大多数时候,朴家三姐弟的婚恋都没有遭到父辈的干涉,这样对于一部浪漫轻喜剧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角色们可以充分地在恋爱中得到天性的抒发,而非被父母代表的社会传统想法或是父母个人的意见桎梏。

说到父母,朴道京的母亲是不得不提的。她也并非传统上的母亲角色,而是一个被取走了地位的年长者。原因就在于她并不“安分守己”。她前后嫁给三任丈夫,前两任还死了,张社长的女儿就曾经用这点羞辱她。不好好为丈夫守寡,忍气吞声地带大孩子,这在比较极端的男权社会里已经构成不道德了。我们可以联想到《请回答1988》里的珍珠妈。她还追求金钱,不顾孩子,导致孩子长大后对她的态度都是冷淡回避的,甚至会觉得母亲很丢脸。这点反映在化妆造型上,她染着棕发,发型张扬,服装艳丽。与之构成对比的“正面”母亲形象:女主母亲,造型是典型的家庭妇女,几乎不化妆,穿着最朴素的衣服,经典道具是平底锅和便当盒,象征着性别分工下女性的家庭属性。因而,朴道京的母亲在父权文化下失去了存在合法性。孩子们对她的厌弃,虽然有对母爱缺失的愤怒,但一定有一部分是文化性的。因为文化的取向根深蒂固,绝不是不反思就能减轻的。朴家三姐弟似乎并不是经常反思自己与母亲关系的人。因此如果说父亲缺席减轻了大家头顶的阴影,母亲构成的阴影似乎并不为孩子们所过多在乎。好在大家总体说来还相安无事,母亲的戏份也不多,否则整部剧的基调就会变的。其实对比珍珠妈和朴道京的母亲(很遗憾我忘记了她们的名字)也能看出几十年来韩国社会的变化与不变。女性或母亲在某种程度上解放了,但被歌颂被承认的仍然只有围着锅台转的那些。

父亲死了,母亲不值得尊敬,朴家三姐弟相比我见过的那些韩剧主角们在文化上简直轻松地要飞起来了。

然而,父权的阴影还是没有放过一个人。主角团幸运地摆脱了父亲和部分的母亲,却不能永远摆脱父权。且说剧中一大噱头:金海英为什么要离开朴道京?直接原因就是男主母亲的掺和。虽然我觉得编剧在这里把金海英写得太脆弱了,朴道京写得太白痴了,朴母太多管闲事了,但这不能改变一个被默认的道理:母亲可以用一番话破坏你的亲密关系,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试问这种亲子关系的距离,在任何现代人看来是正常的吗?母亲,即使不认同自己孩子的伴侣,为什么一定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使一切符合自己的愿望?我不知道编剧是什么时候想到要这么写的,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还是直到后面各条线必须收束了才临时想到;但我真的已经不能接受了。某种可能是,编剧只是在利用母亲作为迫使金海英离开这个明明没什么理由离开的男人的工具。但即使工具人也有工具人的存在理由。不过因为这样写是文化上可接受的,即使它从技术角度看并不高明。家庭成员之间过近的距离,是东亚文化的精髓。


又是吴海英또 오해영(2016)

又名:又 吴海英 / Oh Hae-Young Again / Another Miss Oh / Ddo Oh Hae Yeong

主演:徐玄振 文晸赫 全慧彬 金知硕 李载允 艺智苑 李汉伟 金美 

导演:宋贤旭 编剧:朴惠英 Hae Young Park

又是吴海英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