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12-31

小门神:门神的道行 —— 致《小门神》若不留心难以体味的世界

如果有人问我中国动画电影品质如何，在看过《小门神》之前我绝不会给出这样的评价。电影无疑给我带来了震撼。

这是这部电影的道行。不留心，难以感受。

［结构］

影片有着近乎偏执的对称结构。

神界人间，平行而对应；一份看似不再被需要的事业、一对面临新旧取舍抉择的亲人、一位长者、一个敌人、三个封印带来的改变、年的肆虐与众人的合力抗击。上下分隔的两重天地，似乎互为彼此镜像，相应相生。

而前后观之，更有首尾呼应。故事由小镇开启小镇结束，开头由木偶戏老人引出馄饨店母女再讲到门神二人，而结尾正是交代了门神新业回到馄饨店生活最后以木偶戏老人结束。故事前半诸多伏笔，在后程一一展开呼应：揽过孔明灯的枝条正预示着树的生命、心脏于开头便铺垫是弱点、而八音盒引出兄弟的分歧，在最后关头却也连结了二人的力量共同完成关键一击。

可以说这的确是部讲究的电影。

［世界观］

想象力是国产动画最令人担心的部分。时常津津乐道一些经典影片的观众往往习惯于更加注意影片中那些似曾相识的细节，新的创造难以被鼓励。而这部电影的想象力是空前的。

《小门神》的世界观中，神界由人间供奉发展，而这“年年岁岁一层层往上盖”的凌霄宝殿自下而上竟是贯穿了传统到现代的文明发展，下层是传统建筑风格，中间逐步过渡，到了顶层已然大厦林立。在耸入云端的凌霄宝殿前，观众随两位门神抬起头感受到文明变迁面前个体的渺小。

土地爷讲到“人很脆弱、没耐心，而正是因为没耐心他们一直在造新东西”。在影片中，人间发展的脚步快过神仙，而神仙也处处需要人间的创造。这传统与现代冲撞又交融的世界观渗透在影片点滴的设计之中，天宫电视台，神界的官僚体系，财神的出位装扮、八仙手中翻新的宝物……这些发想是属于中国故事含蓄的幽默感。

［文化］

影片讲述了文化的传承，而处处体现的文化内涵也足见功力与巧思。

有人说，门神的执念正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而我想说影片中更多体现的该是道家的文化和思想。

所谓道不可道，应循时而变道，循道而变行为。这“与时迁移、因物而变”的思想不正是影片主题所契合的。然而执著和改变并无对错之分，当时代发展，变或不变皆有代价。神荼安于现状却发现若不改变现状已难以维系；郁垒一意孤行，拯救了世界却并没有最终实现继续做门神的心愿。这结局多少让人心中不禁怅然，然而也正是这样的缺憾使故事跳出了老套的圆满，给观众的思绪多一分留存的空间。

阴阳互体，化育为新。影片中的人事并不存在非黑即白，往往是反派却讲出对的道理。“学会翻篇，享受翻篇”“没有新的哪有老的”又何尝不是主角所领悟到的。而五行的相生相克也蕴含在剧情当中，若非观后细细想来可能难以发现，那郁垒的金刚护体、神荼所持的吹火武器，加之第一封印的河流、第二封印的梅林、第三封印的泥像，不正是金木水火土的象征……恍然才发觉自己究竟看了一部怎样的影片。

王充《论衡·订鬼》所引《山海经》：“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二曰郁垒。主阅领万鬼。”

电影的美自不必多说。这由寥寥三两句神话具象而来的，是人间中元万千天灯飞升至空中漂浮的仙山，山顶座落一隅小屋与张开怀抱的仙树。而隔绝却也连结人间与仙境的，乃是一条浮游跳跃着海星的“银河”。

影片本身，是传承亦是创造。

［隐喻］

关于影片对中国文化的敬意，还有一层，便是留白。

精心布置的剧情细节却不明道出深意，我以为这是中国故事该有的骄傲：开启封印郁垒折寿衰老；雨儿的手里剑发光时正是郁垒每每宝剑出鞘之际；三个封印依次象征友情、爱情、亲情，而抛舍掉这一切，剩下令人直面的只有自己的心魔。

影片几处看到导演刻意将镜头稍作停留，让人多一秒体会那一刻的意境。这样的一秒里，我看到的是馄饨店被封、母女相拥时一只由风摆布的塑料袋从空中落到地面翻滚像是命运难以被自己掌握；我看到的是停电后女儿伏在哭泣的母亲身边，而孔明灯倔强地撞向房顶像被束缚而不得出路的家人。

这一秒的停留并不会让人感觉拖沓，而是一份合适的意味深长。
这是抱着消费一份快餐的心情来看时注定难以享受的层次感。

对文化怀有一份尊重，对创作怀有一份尊重，我想这才是这个团队的情怀。

而这个岁末，我想我需要这样一部电影，让自己相信不顾一切选择的执著和改变皆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