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整洁的屋子,墙两侧是和我大学里时宿舍一样的上下铺,几个女孩趴在屋子中间的地毯上一起摘菜做饭,玩猜谜游戏,在院子里玩跳房子、玩躲避球,笑声阵阵、好似无忧无虑,如果不是玻璃窗上拿着重型武器警察的倒影和高墙上的铁丝网,我可能不太会把这一切和青少年拘留中心联系起来,也很难把她们和她们口中的那个拿刀捅死父亲,用毒毒死丈夫的少女们对应。我很难想象她们遭受了多少父亲、丈夫的毒打,多少次见证了母亲被虐待,如何在12岁被当作新娘做他人妇,被父亲在半夜扔在沙漠,但犯罪的原由却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在伊朗,女人谋杀父亲、丈夫、或其他男性家庭成员的犯罪,似乎从来不是一件一名女犯人独自完成的,她们的母亲、姐妹或是女儿一定是同谋,也一定会遭受审判,关在其他地方。女子监狱内似乎是另外一种氛围了,昏暗而狭小的空间,气氛凝重,她们在等待家人的宽恕(会影响到她们的量刑),等待她们的判决。在家人不肯支持她们的情况下,她们只能依靠在监狱内缝纫所挣7美金(每个月)度日。
当女孩拖着被父亲打得满身是血的身子去报警的时候,警察说,快回家,他是你的父亲,如果你父亲这样打你,一定你做错了什么。A women has to take it. She cannot say it back.
伊朗的少管所很神奇,允许已经获得自由的女孩再回到少管所(不是会客室)探访其他正在服刑的女孩,就像去邻居家串门一样正常。
获得自由是好的,但获得了自由的女孩却无法很快回答,到底是外面的世界好还是墙内的世界更好。父亲死了,她的7年服刑也结束了,她自由了,但她的姐姐,她的母亲还在这里,排在死刑的队伍里,她更加孤独,也想念在少管所的朋友和无忧无虑的生活。
少管所里的女孩依旧坐在地毯上,讨论自身悲剧发生的缘由,讨论生活的其他可能性,讨论道德与法律,说着一些残忍却又真实的玩笑话。“女人生来就是给男人做饭、打扫以及挨打的么?”“我不责怪我的丈夫,我责怪一定要让我嫁给他的人。”“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来指责你么?因为你有污点,比较容易被指责”。“你为什么要杀你的丈夫,自杀了不就自由了么?”
在伊朗的女少年犯还是女囚,她们没有统一的囚服,女少年犯甚至不吝惜用鲜艳的头巾。但或许,自她们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中出生,囚服就已经穿在身上了吧?在墙内,也在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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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纪录片电影节 2020 观影第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