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笔的时候,四周寂然,已经是静得不能再静了。
窗外凉风透过树梢的声音依稀能辨,心中估计着许是过了亥时了。
最近总到这时还醒着,丝毫无睡意。
先是在床上歇息着,但还想着金庸先生去世的消息,思绪纷乱,辗转反侧。
手机最近下了一个听电台的软件,差不多这几天到这个时候会听青岛的169.5电台。这是还在青岛住时,睡前是一定会收听的。
其实说来奇怪,之前手机里,总是能自带一个收听电台的软件,而且强制要求了插上耳机以充当天线的角色才能收听,但是不知何时,这种功能已经不再成为手机的装机必要,就像坦克大战和俄罗斯方块一样。
就像如今,那些记载着那个江湖的书一样。
和我同一年代的人,少有真正能把《射雕》或者《倚天》看完的,更不要说对其中的种种还能侃侃而谈,相比金庸,古龙这一代产出的作品,网络文学和浅阅读才是如今年轻大众的选择。
也许是因我一直到了高中,才算有了智能手机的缘故,在人生漫长又短的前十几年间,一直还很纯真的保持着对一个好故事的向往。
所以那个时候老师对我一学年的结业评语写过一次:“不玩手机,但是上课经常看小说。”
那个时候我看的书也很杂,从郭敬明到韩寒,从唐家三少到南派三叔,这些自然是老师眼里的禁书,想来我现在记忆片段化的潜意识也许就来自那个时候每一本都不能完整看完的书。
读金庸先生的书在初二,因为那是至今为止父亲最后一次主动带我去逛书店,所以记得很清楚。
书店进门的地方就码着金庸先生作品的专柜,可能因为新版刚出,从仓库里拿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于是有些书就叠着,竟然比那时候的我还高。
父亲就很自然拿起一本书翻起来,一边说起年少的时候是何等的喜欢《射雕》,那个时候他上课偷看,几乎躲过了老师的每一次袭击,就这么安然看完了第一本。
在父亲看到第二册的时侯,武侠风已经席卷校园。
最能体现的就是一个班里热爱武侠的人纷纷揭竿而起,以班级为个体开始组成帮派,有些人热衷于自立门派,想出一个新的名字,例如父亲所在的苏仙派,取自父亲的家乡里有名的仙山。
但往往有些人就会为了争夺书中的热门门派而争斗不休,比如华山派,因为华山派里高手不少,前有剑宗长老风清扬,后有主角令狐冲,只要争得了华山派的名头,这些属于个人的名号自然也就在自己帮派里了。
于是为了公平争夺这些为数不多的“名门正派”,各大帮派的掌门和帮主(其实就是班长)就在午休时间偷跑出来商议,最后这群人商讨出来,选学校操场为址,举办江湖论剑,规则大概是但凡想争夺同一个名字的门派,在此排出自己的大弟子决战,赢的一方就能被官方认证该门派。
是一个秋天,放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了。
操场上还没有人,但已摆好了椅子,这是各大门派掌门人要座的,一扫过去约摸着二十来张,算上每个门派一个掌门一个副掌门,今天也来了十几个门派,因为丐帮和桃花岛已经高三了,放课时间晚,加上已经确定了门派称号,就没有来参加论剑。
父亲是高二四班的副班长,自然也顺利成章的坐上了苏仙派的第二把交椅,有资格坐在椅子上观战。
高三的上课铃响了,今天是高一三班和高二一班的对决,操场上已经全是人,这不难理解,毕竟第一次论剑,各大帮派自然要做好排场,几乎是每个班的人都来了,班长和副班长在前,后面浩浩荡荡几十人站着,颇有场面。
高一三班和高二一班都派出了自己班的体育委员也就是大弟子,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其实因为不是自己班的人,在座其他门派的人都分不清究竟谁是谁,因为都不认识,即使说了名字也不记得,只能以个高的,个矮的来区分。
父亲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你知道那个身高差距,几乎是我和你现在的差距。”
我抬起头,以初二那时还只有157的身高仰视父亲的179,实时体验到了身高真的能决定打架时候的很多事情。
对于个高兄和个矮兄,他们争的不仅仅是华山派的名头,还有令狐冲的名号。
“试问谁不想做令狐冲?” 学生会会长作为特约主持人在开场前说。
父亲答:“我不想,我想做郭靖。”
这让主持人很尴尬,只能装作没听见,将后几句过场词草草说了宣布论剑开始。
论剑很不精彩,因为没有剑,两个人也没有武功,只能看着他们一开始大喊着跑向对方,然后扭打在一起。
就这么在地上抱着翻滚了几分钟,在坐的掌门觉得看的无味,命弟子把他们分开,好进行下一回合。
他们站回自己的原位,两个人都很凶狠的看着对方,还拿手去做抹嘴角的样子,但是其实这种小打小闹压根就不会出血。
主持人宣布第二回合开始,个高的猛得向个矮的冲过去,嘴里大喊一句:“看我的「降龙十八掌」!”
就是这一句简单的加气势的话,让个高的一班输了这一场论剑。
因为「降龙十八掌」乃丐帮帮主才能习得之功,一个外帮之人,又怎能偷习而成?
这一场现在看着荒谬,但当初却备受重视的论剑就这样落下帷幕。父亲说往后应该还举办过十几次,前几场还是为争夺门派,到了后来都确定了,就类似华山论剑一样,各门派混战开始争夺武林盟主。
结果在丐帮一次逃课参加被教导主任抓正着后,单凭教导主任一人之力颠覆整个武林,至此武林不再,教导主任开始焚书坑武:焚的是武侠,埋的是武生。
父亲那一次论剑因为在班级打扫卫生,这才逃过一劫,但父亲还是觉得惋惜,因为那一次后,学校再未听见有人谈起武侠。
父亲的《射雕英雄传》看到最后一本,却在一次午休后没了踪迹。
一开始父亲以为是有人偷的,但苦于武侠已经成为禁言,也不好找老师打报告,自己搜寻一月却也未果,只得罢休。
年少时期的人对于一些没来由的失去抱有着很大的执念,所以父亲准备再买一本。
那个时候一本正版的金庸小说需要5块钱,但是书店一般又不单卖,一套《射雕英雄传》四本,这对于那个时候基本上还拿着一个月一两块钱零用的父亲无疑是漫长的煎熬,但是父亲还是很勇敢的去接受了这个挑战,并且把自己剩着的书都在班里变卖以赚取更多的钱。
但是此后,父亲也没有买到那一套卖20块的《射雕英雄传》,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也只能答:“我也不记得了。”
后来见过的一句话颇适合这个故事。
“既是江湖,怎又都会有始有终?”
我人生接触的一部金庸先生的小说是《射雕英雄传》,这自然托父亲的福,后来又接触了《笑傲江湖》和《天龙八部》,但始终觉得郭靖才算我心中金庸江湖的主角,这大概来由我的先入为主,后来在《神雕侠侣》见到郭靖时,激动万分,却不曾想在《倚天屠龙记》见他和黄蓉殉国。
后来张三丰说:“我百年的修为,或许能与郭大侠比肩。”
这种感觉,本以为不会再记起,如今金庸先生仙逝时,方才又充斥了眼前,又加了点什么,不再是当初一样单纯因人事逝去而生的悲痛,更加能清楚展现的,是一种已然放下的执念。
年少对金庸先生的作品爱不释手,这在往后很多事情上影响了我。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在听闻他逝去之后,竟会有喘不上气之感吧。
因为这么多年,他的很多故事,创造的很多人,一直在冥冥引领我们向前吧!
那些年少血气方刚模仿的论剑也好,想与相许之人策马天涯也好。
这是一个不会落幕的江湖。
你看那天上的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人生離合,亦復如斯,你又何必悲傷。

昨晚一直在听看过的金侠剧的歌,倒也觉得不那么悲伤了。
换了念想,再无人能比金庸先生一样,先生生命的结束,倒是将自己融入了自己所寻的江湖中:那些快马扬鞭,笑意恩仇的故事就永没有落幕的时候了。
这么想来,我居然有幸在初二时,被老师接连没收了两本金庸先生的作品,被没收的场景,有次至今也记得很清楚:《射雕》第二本,是朗声12年版,书里写到郭靖见周伯通,相会在一处,郭大侠还没有将伯通认出来,老师就走到我桌旁,故意大声提高了音量,意在让我猛然注意到她,再而趁我迟疑之际,以一招不知那派武功,夺了我的书而去。
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合了书,捧在左手,右手去戳那封面,来不及再去夺回来,声先贯耳——“好一册《射雕》,你父母供了钱送你来此,竟是想你来玩耍的?”这方才意识到,是狮吼,但也无需再去掩耳,我已经被指派至学堂外立雪了。
那套《射雕》就此缺了一本,因那个版本的已经难凭己之力收购了。
这缺了的一本,却是充实了我的青春,往后梦里偶尔会出现这个场景——大概正因如此,我才对这段场景如此熟悉,只是故事的最后,那个挽弓射雕的郭少年会在楼梯的转角处现身,向我说:“大侠,可否一共去桃花岛闯闯?”
那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刀光剑影,马蹄声声,不知黄蓉在桃花岛栽的树,而今是否已亭亭如盖。
也许我们这一代人,是有幸和金庸先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未曾谋面,但往后有一天某人问起:
“金庸是何人?”
我们每个人大概都会想到:
“是一处江湖,你我都去过。”

射雕英雄传(2008)

又名:08版射雕 / 新射雕英雄传

主演:胡歌 林依晨 袁弘 刘诗诗 周海媚 黄秋生 徐锦江 李解  

导演:李国立 梁胜权 吴锦源 黄伟明 林玉芬 编剧:邓紫珊 Zishan Deng/黄浩然 Amos Why/欧玉娴 Yu Hsien Ou/林玉芬 Yuk-Fan Lam/蔡艺侬 Karen Tsai/金庸 Louis Cha

射雕英雄传的影评

梓念
梓念 • 经典
小可
小可 • 黄蓉
侠客
侠客 • 力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