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镜头或倍速下的街舞,又被饰以一下舞池一下观众的快剪对打,这的确是抛弃了形容词修饰对象的“热烈”,让人看不见舞蹈本身。必然会想起狂舞派,两部片中各自的两支队伍都带有诡谲的相似感,但BombA与Rooftoppers对“何为真正的街舞”与“何为终极的热爱”的究极追问,在热烈里成了理想与现实的抗衡,而这两个简单的名词背后又包含了太多本不属其义的内涵:理想是草根与本土的权限,现实则是资本入侵与第一世界的耀武扬威。结尾全员红衣白裤的惊叹号仰面迎接金色花穗荡荡袭来,恍若一部亚运会中国队的宣传片。
在街舞消失之后,电影剩下的只有人。其中最棒的莫过于“惊叹号的传统环节”,队员依次向陈烁讲述自己爱上街舞的经历。我(非常不确定但又)坚信这是一个记录性的时刻,那一刻,围成一圈的人好像都成了素人,如利己主义里在饭桌间对铃木亮平新男友揣测不已的那群真实的同志,这也是一帮跳出演员身份说着真心话的舞者,由此才给全片增添了使人安慰的真实感。相较而言,那些每每都奏效的喜剧片段却是精彩又失控的干扰因素。
热烈给出的结尾不能称作“美好”,而是“自然而然”。为什么要为拼尽全力的努力设置结果上的悬念?为什么要让一心向好的主角承担重坠谷底的风险?从黑屏过后0:2的比分板出现开始,比赛就注定会赢,而之后三场拍摄不为调度炫技、不为加注戏剧张力,它要做的是最简单的事:让该发生的事以最使人心满意足的方式一点点出现。丁雷的瘸腿动作自然是麦高芬,但在决赛之际、电影结尾,大家期待的只是能有任何不出差错的“燃”(尽管成片里它从燃之街舞变成了燃之剪辑)。某种程度上它可以对照于灌篮高手,但即便后者也让人们回到了比赛结束之后。上次看这样笔直流畅地冲向戛然而止的电影还是钛。
我很能共情于陈烁,尤其他还有个像是我遇到的所有(北方)前辈一样的教练。对主角的认同好像可以让人从贫乏的影像故事中找到另外的信服点。陈烁与丁雷的对话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和前者相似的迟钝与盲目,在某些我们喜爱的东西上发挥了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作用。陈烁的方向被扭转为正,是从那摞队员的二选一纸片中开始的,在此之前,他被自己的梦想孤立成一人,前进不了后退不得。结尾丁雷宣传单上的“努力就会有回报”,被以完全肯定、坚决与绝对认同的方式表述出来,让人震惊。努力就会有回报,这是多么暴力的一句话。然而当它真的在此处被以毫不顾忌的方式宣告时,我与陈烁相似的那种动弹不得的坚持,好像迎来了某种盲目的乐观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