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1-30

迷失东京:迷失在喧嚣中的落寞

在大师安东尼奥尼遗作《云上的日子》中有这样一则短故事：在咖啡馆里，Irene从杂志上读到一则好故事，主动找到了临街位置上素不相识的美国中年男子分享。
“在墨西哥，高人要迁上山顶，请了工人搬运行礼。行到某处，工人停下不动，高人大怒，却无法叫他们继续，也猜不透为何会停下。数小时后，工人再启程。最后领班决定解释原因：他说他们走得太快，怕把灵魂也丢掉了。”
“灵魂？”
“太精彩了，就像我们，我们劳碌奔波，以至失去灵魂，应该停下来等一等。”
“等什么？”
“等我们以为无用的芝麻绿豆。”
听完故事，男人一脸的阳光。
这是一个有关灵魂出窍的小故事，有心或无心，Irene得到了这个美国人。大师便是大师，截取了这样最平凡的琐碎让你脑子一片煞白。

不知为何，在看完索菲亚科波拉的《迷失东京》之后，上述的小片段迅速占据我的大脑，有着若有若无的关联和相似之处。

他，人过中年的过气演员，过多地演绎过别人，于是更多地照见了自己；
她，青春美好，学习哲学，聪明敏锐成了寂寞的来源。
他遇上了中年危机，她正处于青春迷惘。

他，为了逃避一成不变的婚姻生活，远离妻子毫无内容，念咒一般的絮叨，飞过半个地球，接拍一个没有意义的广告。妻子仍如影随形，半夜发来传真，将地毯样本特快专递到日本，例行公事般的电话问候……他每次在电话结尾说的那句“I love U”显得苍白无力，又像是自嘲一般。中年危机。

她，新婚两年，随夫远来东京。丈夫睡在身旁却仿佛远隔千山。怀念的照片中曾经的甜美岁月早已是孤帆远影。哲学让她更善思考，愈善思考愈敏锐则愈痛。面对未来茫然无措，倾诉的朋友对她也是敷衍了事。青春迷惘。

于是他们相遇了，在千里迢迢的异国，两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乡人。孤独但不空虚，孤独的是曲高和寡，难觅知音。在酒吧邂逅，他打趣地问：“我正策划一场逃离，先是这个酒吧，接着这座酒店，再是这座城市，最后是这个国家，你要加入吗？”她莞尔：“算上我一个。”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逃不出孤独落寞，逃不出这存在又让他们感到虚无的空间，逃不出的是自己。携手一起逃离，是踏上一条重寻之路。

逃，逃出了酒店，落入一片喧嚣的声色。光怪陆离的都市是另一片苍茫迷惘。迷失可以是在东京，也可以是上海、纽约、巴黎、、伦敦，可以是任何一个让你觉得无比喧闹繁华又无比空旷寂寞的城市。Lost in translation，本意是迷失在翻译之中，迷失在变化之中，语言、文化、观念、价值，这些在东京碰撞揉合之后发酵出一种古怪的气味。在所有的国际大都市中，东京是个极端：礼貌得造作的繁文缛节、冷漠功利的气氛、高速压抑的节奏、暴力血腥的游戏、俗艳虚伪的妓女、夸张低俗的娱乐节目。

在东京，所有不适的小症状都容易得到放大。异国异地常常便是一个放大镜，旅行着，可以触摸城市跳动的脉搏，但无法融入异样文化的血液，在人群中显得突兀游离。就像迷失在异境深林里一般。

电影里从开始贯穿至尾的对文化的差异的表现，无论是从形体身材上（电梯里鲍勃鹤立鸡群，淋浴喷头太矮），语言上（拍广告时翻译导致的沟通障碍，应召女郎蹩脚的英文，在医院和老妇人滑稽的对话）；还是从文化传统上（鬼娃娃一样的新娘），意识形态观念上（对007演员的不同见解，女性在日本社会中的低地位），导演都很流畅地用一种幽默可爱的方式表达出来，其中还不乏鲍勃用于自嘲所带来的幽默和无奈，因而这些差异带给我们的感受不是凝重反而是清淡。就像夏洛特的旅行一样，东京是最现代的生活，京都是最传统的习俗，这是日本的一种文化平衡，其实差异并不代表糟糕，只是不适应，“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成了东京，那便是真的末日。

其实异乡大量存在文化差异不是夏洛特和鲍勃孤独的深层原因，即便空间是在美国，夏洛特的丈夫和打电话的朋友依然会如此般，鲍勃的妻子无聊空洞的絮叨依然如影随形，只是空间不同了，感觉便被放大，越发敏感，沉潜在心里的那份孤独便跃然水面。

不论是鲍勃还是夏洛特，东京这个超级都市是他们无法融入的，但正是因为无法融入，使得他们没有陷入这个超快的城市节奏中去，他们异常缓慢的步调，与川流的人群构成鲜明的对比，东京成了一个小憩之地，重寻灵魂之路的启程之地。就像开头所说《云上的日子》的小故事一样，停顿是一件好事，为了更久的远行。那街头最后的一吻，是道别是鼓励也是祝福。

不得不格外提到斯嘉丽约翰逊，我喜欢斯嘉丽约翰逊的表演，喜欢她的美，恰到好处的美，清纯又性感，温润芷雅，平和娴静，镜头在眉宇间恰到好处的停顿时间和点到即止的简洁对白，看得出这个19岁少女的灵气和智慧。有人说过，当语言无法表达感受的时候或是觉得语言已经是庸俗的累赘的时候，不如去共赏一根烟草。斯嘉丽是有着漂亮的抽烟姿态女子。那种淡淡烟色缭绕之下是她游移不定的气质，让人迷醉。在旅馆的房间里她常穿着桃色内裤套着宽大衬衣，那娇小性感的肉体像鱼儿一样在凌乱的房间里游来游去，唱机呢喃着音乐，她靠着巨大的玻璃窗旁，守着落寞，眺望遥远的未知。

我也不得不赞叹科波拉家族的血统，似乎意大利血统的电影人都是文艺电影的天才，《迷失东京》只有短短的102分钟，投资只有区区200多万，时间仅用27天，导演只有32岁，这只是她的第二部电影，便一举拿下奥斯卡金像最佳原创剧本奖。照此发展，加以时日，索菲亚科波拉必能成为一代名导，加上堂兄影帝尼古拉斯凯奇，这一代的科波拉家族又是星光熠熠。

Phoeb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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