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10-30

马奇男孩:蚂蚁

露水对我们蚂蚁来说是致命的。我们从小就被严厉地警告过。可是我还是用它来练习了初吻,在某种意义上。
我对于生为一只工蚁并没有太多的抱怨。你可能会觉得狮子老虎的日子更有意思,甚至一只麻雀都能够飞上枝头看看。但我们有我们的好处。世界上大概并没有任何一件全是倒霉事儿的存在,就像没有一件全是闪闪发光的存在一样。如果非要说说作为一只工蚁的优越感到底何在的话,在我看来,首先,我对自己的样子和颜色非常满意。我们蚂蚁的外表材质没有鳞片羽毛以及花纹色彩,走的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路线。听说我们有个亲戚叫做白蚁,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白色的。如果是的话,那实在是个不幸的颜色。我不能向你解释为什么。当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而且我也确实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可是我对自己的这身油亮的漆黑颜色还是很满意的。就像打开礼物之前希望盒子里面是个有粉红色蝴蝶结的小熊娃娃,打开之后果然就是个有粉红色蝴蝶结的小熊娃娃一样的那种“真的可以吗?简直太棒了”的心情。其次中意的,就是我们是个非常沉默的物种。我们的交流都是通过触角的链接进行的。整体上来说,我觉得我们的交流方式是静默而亲密的。一天结束的时候,大多数的蚂蚁们在上床睡觉前会默默地清洗自己的触角,算是我们特有的结束一天的方式。当然,我们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有洁癖,选择尽可能少地与人触碰。我出生在八月,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这样的倾向。我在当值的路上经常会听到各种声响,风吹过草丛,水流变换速度,麻雀聒噪不停。而我们只是排成弯曲而长的队伍,头尾相接地来来往往。这种不言不语有一种心不在焉的优越感。我知道这或许是虚荣心在作祟。可是我只是个年轻的小蚂蚁,我是被允许虚荣的。当然,作为蚂蚁的确也有很多极为辛苦的地方。但是即便是这些辛苦的地方,也往往让我觉得很对我的口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教育的结果。我觉得我大概确实是这么想的。比如,我对蜜蜂就有一种排斥的心情。这种心情在蚂蚁界应该说非常普遍。那些手脚毛茸茸,脸长得像苍蝇,聒噪起来嗡嗡,身上有斑马线,在空中花哨起舞的存在。我曾经尝过花蜜,却也不觉得有多高明。我觉得它们完全是一个偏执的物种。这个世界难道真的需要这么集中的高甜度的东西吗?我觉得它们的存在否定了所有阴雨天,所有秋天和冬天,所有不开花的严肃性。相比起来,我们蚂蚁生活在一个更为悲观和简朴的频道上。并且引以为荣。当然,这是我自己的观点。我们一定有更加沉稳和谦卑的发言人。只不过它们的答复通常是没有任何答复罢了。蚂蚁界另外一个常常被认为非常辛苦的地方在于艰苦的工作时段。一来我们起得极早,二来我们工作的时间极长,三来我们没有假期。从八周大起,我们跟随资深的前辈一起从地下的蚁穴中爬上来,开始履行一名工蚁的义务。关于露水的危险性就是第一次课上学的。当时是个初秋的清早,寒意已经有非常切实的触感,光线还是灰蒙蒙的,不足以判断新的一天是怎样的天气。我们被带到一颗露水前,围观外表看起来浑圆无痕透彻无害的东西实际上可能暗藏多少的凶险。我们被要求每个蚂蚁都上前轻轻触碰一下这颗露水的表面,体会手被瞬间吸进去的漩涡感。同批有个莽撞的,不知深浅地把大半个胳膊都探进去,以为了不起,谁知吸力像个漩涡把它猛地往里拉扯,脚下一个不稳,一头扎进水珠里去了。近旁的兵蚁赶紧上前拖住它的后腿往外拉,这才救了他一条命出来。后来有同伴问他水珠里面是什么感受,它说,像跟巨大冰冷的嘴唇接吻被含进去了一样。我觉得它只是在卖弄罢了。哪有谁知道接吻的感觉。我们只是些工蚁罢了。工蚁是不需要吻的。虽是这么说,这句话却在我心里生了根。我有一次做梦,梦见自己站在一颗比我高两倍的露珠前,看看左右无人,就用触角碰了碰它。果然是没有反应的。碰得太轻,连露水绷紧的表皮都没有穿过。我又把触角用褐色的头绳扎起来绑在脑后,光这个脑袋和脸凑上去,一颗心在细腰之上跳得咚咚响,眼里只看见自己的脸被映照得越来越大且变形,心想说,这就是吻吧。我闭上眼。我的冷的嘴唇贴在它的透明的嘴唇上。可当我睁开眼,发现那颗露珠已经消失了。低头一看,比我高出两倍来的露珠全数进了我的肚子里。又有无数的同伴从我身边经过。它们都默不作声,也不靠近我。我大力地摇着我的触角,在心里喊,“你们快听我说,你们快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然后就被吓醒了。
如今我算是个资深的工蚁了。偶尔天气好的下午可以偷懒出来逛一逛。我最爱的是绕着湖边走一圈。秋天的池塘里满满都是像我们一样静默的湖水。那是千百个露珠一样的吻,一直呆在我的身旁。

马奇男孩The Mudge Boy(2003)

又名:男孩马奇

上映日期:2004-06-05片长:94分钟

主演:埃米尔·赫斯基 汤姆·盖里 理查德·詹金斯 巴勃罗·施瑞博尔 

导演:迈克尔·伯克 编剧:Michael Bur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