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1-04

老炮儿:多少人在深夜里无奈地叹息

　　

　　六爷在自己的胡同里自得其乐，他深信自己的规矩在这条貌似不能拐弯的死胡同里一定可以成立的。他以拒绝走出胡同的办法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和这个胡同也差不太多，虽然渐渐的，连这个胡同他都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这个电影说得就是他试图走出去，然后果然走不通的故事。又或者说，虽然是走不通，但走出去了，胡同却就此和这个世界发生了关系。

　　于是先说说关系。

　　插不进去
　　文明人说老之将至会说：尚能饭否。普通人大概就会说：你还行么？大部分大概心里有心思的力量还是有的，气喘吁吁地打开挂钩失败也好歹扒下了之前就很松的裤子，然后，真的不行。这里先说个题外话。如果不是分身特别够本的话，女方的屁股又特别饱满硕大，背入往往会很困难。因为有个阻碍推开的力量。六爷不仅是低估了对方的臀部，也是高估了自己的人鱼线。
　　很多人都会觉得许晴对老炮儿的不离不弃，所谓的“我上辈子欠你的”星星眼算是对老炮认可的定海神针。所谓“纵然我们生存的世界依然冰冷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可以化解冰雪的容颜”。这个容颜其实不算至少，或者至少具有以下功能：
　　其一随时免费给炮
　　其二随时任其吐槽
　　其三随时打开存折
　　其四随时负责作为一个路人冒出：他当年可真是牛掰。
　　这些虽然不是不可以自娱自乐，但有个活物可以“不小心”地道来那就更好。更重要的是这个活物还是个尤物，是所谓很多男人都想的活物。
　　《围城》里有个屡屡恨不得多出一条手来拍自己肩膀赞赏的李梅亭，而许晴这个备胎就等于让六哥这个李梅亭真的长出一条随时可以拿来用的右手。
　　当男人为“你这样也算是个男人”感到惶恐的时候，往往通过占女人便宜来试图扯着脖子嚎叫：看，这是我舔的蜜（找的女人），那么多年还有那么多可舔。
　　网上曾有一个段子，说是汪精卫去刺杀慈禧之前，陈璧君去找他：我没旁的可以送你，睡一次吧。
　　一个女人肯和对方睡，有点类似老板终于不是口惠而实不至。给你睡了，一直给你睡，也是一种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她知道自己可以颠倒众生，但众生之间却只认对方是值得托付的那个人；她用自己的全部去告诉对方：这个世界的确很冷，所以我们一起取暖。
　　六哥什么都没有，却有这样一个女人陪着，插不进去，下次换个姿势多插几次总行的。再说了，开心不见得非得插进去不是。但有的插就是一切。

　　如果说有女人肯给你睡算是一种肯定，那么男人呢？撇开也存在男人肯给你插，但至少有时候，也存在另外一种情况：我就是和来和他一起死的。

　　拔不出来
　　这是一部非常武侠的电影。我很赞同这点。武侠在我的眼里定义很朴素，譬如一定要一诺千金。譬如要有人和你同生共死。前一句，六哥做到了。后一句，六哥的那帮哥们做到了，特别是三儿和灯罩。
　　特别是都是在他们知道做不到，做到就会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的前提下。他们依然会做，依然会不假思索的坚持到底。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武侠。所谓士不可以不弘毅。所谓虽千万人吾往也。
　　最近网上多了一段电影删节片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句小飞（吴亦凡）的台词：以为回去就没影了，想不到还真带钱回来了，真是侠客。于荣光曾经在一次采访中提到，一个观众给他写信提到侠义就是这么说的：现在还有一诺千金的人吗？
　　六爷哪怕再混不吝，但说出的话得做到算是一以贯之的基石。无论如何困顿，无论觉得对方其实是王八蛋不义之财云云，他不会给自己任何借口，不会给自己任何退缩的机会。他既然号称自己是有规矩的，那么最守这个规矩的只能是自己。
　　从后来冯小刚和李易峰的微博爆料而言，强调了那身军大衣和军刀其实并不属于六爷，而是属于三儿。三儿也是为了六哥露出膀子，拔出叉子最多的人。大好头颅，有我的一半也有六哥的一半。这种近乎血肉模糊的托付不仅仅是九六年六哥和自己一起茬架，不仅仅是自己醉驾对方会砸锅卖铁来赎自己，更多的是日日夜夜。一起抽烟，一起满口脏话，一起吃火锅，一起憋屈。一起在流泪的时候深深埋首。
　　他近乎像一个少年那样对六哥说：这他妈的太憋屈了。他近乎一个小孩般目送六哥在冰上气喘吁吁站不起来。他从未想过，在六哥往前冲的背后，会没有他。
　　他就是来和他一起死的，自古以来，武侠就是这个。

　　拿不出手

　　说完了这一前一后两个浪花，我想说这个电影如果仅仅有这个是不行的，远远不行。这个电影的高潮并非在寒冰如人心那版惨烈绽放的那个瞬间，而是在各种叹息里。各种甚至不是要熬到深夜才绽放的叹息里。

　　六哥去筹钱的那段戏，就是这个电影的高潮，无声无息，天地动容。

　　瞧瞧这些人的职业：补鞋的，看门的，撂摊的，卖煎饼果子的，还有，被老婆骂的。那些秃的，老的，肥的，抹不开面子继续坑蒙拐骗的。那些连皱纹都暗哑无光的人，他们并非来和六哥一起茬架的，他们只是像秃鹫那样最后看据说已经癌症晚期的兄弟一眼。当然他们不会叼走什么，他们只是一起来叹息，一起来捶胸顿足，一起来看看大家其实都混的不怎么样。然后他们看见了别的。

　　六哥在讨饭的过程中（别抹不开面子，你哪怕觉得千幸万苦丢出去的脸，别人不要这个脸），被轰了被嘲笑了他还能挺得笔直把烟掐了扬长而去，被骗了说立马去取款却演出卡被吞的活报剧还可以笑一句这孙子和当年一个德性。他真正无法接受的是，那些他的兄弟，那些他的好朋友拿出仅有的钱，从工资里，从城管的夹缝里，从老婆的嫌弃里省下的几块几毛。他会想：是不是我们活该呢。

　　当他近乎有点得意地说这两千块你先拿着，多了就算补偿；当他和三儿自己都知道灯罩的所谓补漆，所谓门清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当他已经为十万这个大数耳晕目眩，他面对小飞近乎温柔绝无嘲笑的质问：知道多少钱吗？如果说一文钱压倒英雄汉还多少有点浪漫色彩，如果说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可以自欺欺人。那么如果是很多文钱呢？如果压垮骆驼的最后关头掉下的是一头骆驼呢？

　　他发出了自己都没有意识的颤抖声音：我尽量凑。

　　人生能给这个凑的机会吗？或者凑得出吗？

　　老炮不死，因为“聚义厅”的生意越来越好；老炮不会消失，因为聚众茬架还都给放出来。

　　但谁会在乎不死，不会消失，就如谁会在乎：多少人在深夜里无奈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