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 many people settle for love that doesn't really ask anything of them
that they don't have to make any sacrifices for.
I don't want that.
I want an ideal love that I have to give everything to.
我把《见习修女》看作一个寻找爱的故事。
一切故事都有源头,一切寻找都源于缺乏。Catherine是缺少爱的女孩。关于她的童年,影片呈现的只是饭桌上的一次争吵,这也足够展现Catherine父母婚姻里不可缝补的深邃裂痕。充满怨憎的家庭关系对任何一个小孩都是致命的。Catherine在争吵时捂住耳朵,暗示了一种逃避型的人格。她不会像《亢奋》里的男男女女一样,用毒品、性爱和party来麻痹自己;她要掩耳盗铃,捂住耳朵为自己创造天堂。
天主教学校,宿命般的转折点。老师在黑板上书写“love & sacrifice”; 修女带她看晃动的烛光,告诉她“这是上帝,我是上帝的新娘”。她脸上露出了只有热恋的女子才会拥有的纯真甜蜜的微笑——这对Catherine来说实在是难以抵抗的诱惑。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爱,高贵的爱,纯洁的爱,永恒的爱,牺牲的爱。
上帝的爱。
木心说,“人类既具有如此美好的情操,却不献给自己,而是献给上帝。” 我说,爱自己便失却了爱的本质。爱的本质是奉献,是牺牲,是对利己的动物本能的超越。爱是有神性的。如果爱的对象拘囿于自身,便不再成为爱。人总是要把一部分的自己奉献出去,才会懂得真正的爱。
既然爱只能奉献给他人,那么,为什么不献给上帝?因为他只是我们的幻想?可是,现实本就无甚可爱。在无神论的国度,女孩们为人造的偶像歇斯底里,她们爱的是造星运动堆砌出来的符号混合物,是幻想;分分合合的情感故事中,人们轻而易举地将幻想投射到对方身上,又在幻想破灭之后悻悻而去。人们偏爱幻想,因为幻想是完美的,永远不会令我们失望。我们以残缺之身追寻完美和永恒,完美和永恒的爱。
Catherine和所有名为rose的女孩,她们是以身殉道者,殉这场无望的爱。
世间所有宗教都刻意制造身心的对立,我将其理解为神性和动物性的对立。身体在动物性的此端,灵魂在神性的彼端。压抑肉体,消灭本我,消灭自我,继而抵达超我。这种超越有多么痛苦,就有多么快乐。
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既然动物性和神性都是人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么摒弃本我的斗争就永远不会停止,于是还会有许多少女抱着殉情的壮烈之心前来寻找爱,在冰冷的教堂里寻找生命之火,在黑白裙衫里寻找幻梦光彩。
但是,年轻的心会甘心如此吗?当Catherine从梦中醒来,只有凄冷的月光为伴,她的丈夫、永远的爱人——耶稣基督并无丝毫的体恤和怜悯。她第一次产生大逆不道的念头——他真的存在吗?上帝存在吗?如果他不存在,那我又算什么?当她触碰到Sister Emenuel的手,真实的温度、真实的触感,超越了她在苦思玄想中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她终于知道什么是爱。她爱Emenuel超越了上帝。
忏悔会上,Catherine坦白了一切,Reverend Mother勃然大怒,让她跪倒在所有人面前祈求救赎资格,天主教忠诚的圣女们悲恸而疲惫。面具剥落之后,她们对宗教的虚伪早已心照不宣,促使她们继续做上帝新娘的,是无处可去的悲怆。留在这里,她们仍然拥有一日三餐、稳定的社群、牢不可破的话语体系,以及虚幻的爱、虚幻的慰藉。繁琐细碎的规则、专断的权力系统使她们像纺锤一样空转,将美好光阴白白旋转掉、浪掷掉,但是至少她们有所安身。教会困住的是那些无处可去的人。
最后的最后,Catherine穿上白纱,正式订立终身契约,做了上帝的新娘。神父用英语问:“What do you seek?”
她忘记了自己寻求的是什么。“I just seek something more.” Or anything more. 我们终其一生只是为了填满心里那个大洞,所有的谎言殊途同归,所有的斗争没有结果。我们依然祈祷爱,伸出双手,希望抓住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