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大概是2008年某个夜晚,我决定在一家肮脏网吧里逗留通宵。在凌晨三点以后的无聊时间里,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女巫布莱尔》。从此开启了我和伪记录片的缘分。
一个奇怪的事实是:人眼的成像质量很高,所以本应是图像越清晰越真实。但伪记录片却靠着一些模糊的画质,抖动的镜头,零碎的剪辑,传递出一种特殊的、令人恐惧的、富有质感的真实。正是由于这份真实,让伪记录成为了恐怖片和科幻片的天然伙伴。因为鬼和超能力在现实世界里都是没有的,所以更加需要增加真实感。
可以说,伪纪录片短暂地拯救过日渐衰落的恐怖片市场。
恐怖片一直以来最致命的问题是:受众有限。特别是当电影制作越发资本化的时代,同样的成本,制作一部可能只有1/4观众买单的恐怖片,远不如一部老少咸宜的爆米花电影。导致的结果是恐怖片的拍摄成本被压得越来越低,质量越来越差。而伪记录片,恰恰对画质、对机位、对特效、甚至对演员都没有什么要求,能够在极低的成本下达到还不错的质量。
在之后的时间里,我陪伴着伪记录片迎来一个井喷的十年,《死亡录像》《灵动 鬼影实录》《致命录像带》《最后一次驱魔》追随着布莱尔的脚步, 《达洛夫事件》《年鉴计划》《苜蓿地》让”科幻—惊悚“这个小门类重回大众视野。我沉迷在这些凌乱的镜头里,甚至还设想过在大学寝室里安装摄像头,拍摄入睡以后的画面。
然而,再新颖的形式也有落入俗套的一天,对于伪记录片来说也是如此。而无情的现实,则彻底总结了它们。
现实就是:招魂宇宙。
温子仁凭借一己之力,拉高了恐怖片的门槛和观众的胃口,在开启了恐怖片全新的时代的同时,也宣判了小成本恐怖片的死缓。如同《 太空漫游2001 》让科幻片从此和大制作划上了等号(我感觉有人会说《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而我也我渐渐不再期待伪纪录片。时间到了今年,意外地出现了两部伪记录片,泰国的《灵媒》和这部鬼影实录6。作为一个曾经的伪纪录片爱好者,我抱着不大的期待进行了观看。
在看完之后证明,当初其实连那不大的期待都不应该抱有。 而 其中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导演们既看不起“ jump scare”,又玩不来深层恐惧,结果只能是:当进行拙劣的心灵恐惧氛围铺垫时,让人昏昏欲睡;仅有的几个恐怖点反而都来自于“ jump scare”。当然,这不是伪纪录片独有的,而是很多恐怖片的通病。
其实人们对于伪记录片”形式大于内容“的指责,在伪记录片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不绝于耳。一些人不能忍受抖动的画面,另一些人则向伪记录片最引以为豪的“真实感”提出了质疑——
你都要死了,还举着摄像机拍什么拍啊?正常人不是应该直接仍过去砸它么!
扔掉摄像机,似乎也成为了伪纪录片在智能时代获得呼吸权的唯一道路。
《超能失控》利用了街道监控,《昆岩池》出现了无人机拍摄,而《解除好友》利用了社交软件的视频通话功能,更加贴近现代人的生活,一举成为了近年来最成功的伪记录片。这些努力让我们再次看到了伪纪录片的一点点希望,但仍然远远不够。
又或许,只是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人类越发强大,也越发理性,渐渐无所畏惧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连安娜贝尔也当不了救世主了。
写于一个窘迫的夜晚
2021.12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