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年初,沉寂已久的六代导演娄烨携新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亮相中国影院,从闹的沸沸扬扬的新片下架事件到最终的顺利上映,娄导的每部作品似乎都要经历一波三折的曲折过程最终才得以与大家见面。从最初《苏州河》的先锋主义到《浮城谜事》的都市场景,再到《推拿》的饱受争议,娄烨似乎总是以其一贯的艺术先锋性挑战市场的评估与观众的品味。《风中雨朵雨做的云》延续了其一贯的风格,无处不在的炫光与快速晃动的镜头配合极高速的跳切镜头,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为观众诠释了一部血肉模糊的情感纠葛,一段满是无奈而又无能为力的血腥发家史,这背后是畸形的爱情、缺失的亲情,几经周折最终复归平静,紫金置业于肮脏的地基之上掘地而起,在矛盾的分崩下轰然倒塌,背后的众多无奈是一曲九十年代的悲剧挽歌,让观众心存沉重的同时,反思着这个国家自九十年代以来的成长与失落。

影片在商业化的包装下,开启了明星的尝试,井柏然的加入可以说是娄烨为了适应市场而作出的全新尝试,其中颇多的动作戏份也为影片增加了些许吸引力,可以说《风中有多雨做的云》是“中港台”三地合作而产出的作品其中亦揉合了娄烨的惯用叙事元素,井柏然、陈妍希、陈冠希(饰演ALEX后被删)悉数出场与御用演员“秦浩”共同演绎出一曲改革开放后的时代挽歌。

“香港”已然是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一位“导师”,90年代港商资本的大量涌入刺激着广东这一片向海而生沉 寂已久的热土,陈丹青曾说“国家只是把手稍微拿开一点点,这里就马上长出了东西。”的确香港在九十年代的之于大陆可谓是改革开放的第一“导师”,而广东则是他的第一个“学生”,片中反复出现了香港的元素。从空间、动作、语言、音乐四个方面,娄导更为立体的树立起了一种“后香港”的中国式电影,扩展延伸至路中央的广告牌,暗调跟拍昏暗街道下的打斗,以及随时随地可以自然切换的粤语方言,一字一句下自然地诠释出陆港二地的文化差异以及广东自改革开放之初与香港的密切联系,如果说六代导演是描写中国改革开放之初社会“边缘人”的模范记录者,那么更不如说在有意无意之间“六代”已将香港视为其一个特定的历史区域,一个重要的文化载体与叙事空间,其背后是九十年代自苏联解体之后,中国大陆人觉醒与仰望的先祖。“香港”是贾樟柯《天注定》焦老板的发家地,是《江湖儿女》中黑帮大哥的放松场所,亦或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商人的避风港,中国警官的瞭望所,在这里杨家栋完成了一次卧薪尝胆的“逆袭”,一次符合主流价值观的“邪不压正”的反叛,酣畅淋漓而又百转千回。

从人物的设定上,连阿云、唐奕杰、姜紫成、林慧四个出身底层却又最终“顺势而为”大获成功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成功或许是大陆改革开放后无数个实现财富自由的理想主义者的缩影,亦或是自1992年之后大陆最早一批实现个人“中国梦”的既得利益者,整合政策最终实现财富自由过上羡煞旁人的生活。然背后的无奈与血债恐无人知晓,我们看惯了生活的光鲜面却无人感知背后的心酸与痛楚,可以说《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是一部中国式的残酷发家史,然不同于西方的《教父》《美国往事》等西方影片在主人公洗尽铅华之后的百感交集与“是非成败转头空”过后的渴望救赎,《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主人公在尚未达到顶峰之前却戛然而止,这种设置或许缘于编剧的风格亦或是谋求某种正确。

影片在倒叙的结构下配合大量的跳切诠释出一个复杂的故事,其中既有利益驱使下的泯灭人性亦有感情驱使下的不顾一切,然最终几条生命的逝去则使一切画上了一个失意的句号。男女间的感情纠葛是人类叙事的永恒命题,《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亦是如此,只不过当传统的“三角恋”架构与改革开放的广东之上,当家庭伦理与地产利益等热点事件相结合,故事便全然增添了太多至今令人寻味的心结。

姜紫成是90年代南方企业的成功人士,为利益而不择手段最终达到制高点,规划、圈地、谋财,他的发家史是一帆风顺的,却离不开台湾女人连阿云的协助,她出身底层坐台为生,却配合姜紫成平步青云达到顶端,这是一种人生的成功,背后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悲,但最终她终归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情感之上是她唯一的选择,拆掉硬盘接发所有,为情所困的他选择报复,无论如何的付出他只是姜紫成的工具,得不到感情的慰籍她选择与林慧同归于尽,可惜却在姜紫成的汽油下化为灰烬流入珠江亦未能摆脱自己“工具”的宿命。唐奕杰,这一出身棚户的城中村少年,借改革东风官运亨通,大权在握,与姜紫成的合作令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贪图享乐淫欲放纵。与林慧的新婚初始让观众真切的感受到了青年唐奕杰的春风得意,然正如林慧的突然摔倒,像一个无情的诅咒,而这背后一切的施暴者却是姜紫成,唐不过是其在地产项目上的一个代理人一个任其摆布的提线木偶,与连阿云一样他们不过终是姜的棋子,工作上他听姜指挥、生活上他身不由己、情感上妻子沦为姜的情人,可最终更被迫接受女儿非自己亲生的事实,身为男人位高权重却先后被剥夺“夫权”丧失“父权”,唐奕杰是悲哀的,官至主任却一无所有,最终被“女儿”推下摔死,丧命于自己卑微的出生地,也许他的人生与他的出身一样百转千回却从未发生改变。反观姜紫成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也许他是众多黑心商人的代表,但最终东窗事发遭受报应、一无所有,但抛除光影梦幻,现实中又有多少姜紫成仍在逍遥法外呢?这似乎是导演留下的另一个思考。初看此片,以为林慧是《血观音》中惠英红一样的幕后黑手,但其起于情、终于情,看透一切、投案自首绳之于法,终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女子罢了。小诺这一人物的设定则是所有恶人种下的苦果,自小见证父母的乱性与淫欲,物欲的横流于灯红酒绿的夜店中迷失自我,在人乱如潮的香港泪流如注,他的悲剧命运是上一代人的恶报。整部影片在杨家栋的贯穿下进行,这一传统的“为父报仇”的命题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成功的嫁接在了大陆改革的背景之下,最终历尽苦难终获成功,为父报仇的同时,杨家栋这一大陆警官的元素设定也无形间加强了影片的正确性,这或许也是影片得以过审的关键。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将视角聚焦在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将“强拆”等热点话题嫁接于一个耐人寻味而又紧张连环的故事,是导演自身的一次突破与成长,最终得以顺利上映也是一次大陆文化包容的体现。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红极一时的女星孟庭苇的歌曲,这首家喻户晓的旋律可随时使人回忆起那个九十年代,万物待兴的时期,然这首歌在影片中并未出现。片尾一首王杰的《为什么要别离》配合90年代的老剧照使观众一瞬间回味到整个剧情中。婚礼的欢笑,公司开业的欢喜,只是一切进入到新千年,为什么要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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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有朵雨做的云(2018)

又名:地狱恋人 / 地狱情人 / 风雨云 / Hell Lover / Cloud in the Wind / The Shadow Play

上映日期:2019-04-04(中国大陆) / 2018-11-09(台北金马影展)片长:124分钟

主演:井柏然 宋佳 马思纯 秦昊 陈妍希 张颂文 陈冠希 颜卓灵  

导演:娄烨 编剧:梅峰 Feng Mei/邱玉洁 Yujie Qiu/马英力 Yingli 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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