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面有一句话在戏外不断地被提起：

“所有事这是这样，会过去，被忘记。”

这是戏里老A在劝杨家栋放手，那么一直查到最后的杨家栋想必就是这句话的反面的象征，他就是过不去也忘不了。

如果事情最终都会失去影响，好像不曾存在，那么事实就变得不重要了。剩下的就只是对事情的感受。因为我在这件事里是快乐还是痛苦，总是确实存在的。容易过得去的人，如姜紫成，总是更加坚韧，活得更好。

可是选择和事情过不去的人呢？他们的过不去并无法打击到这句话的正确，他们能做的不过是让事情换一种样貌，然后过去、被忘记。

杨家栋选择事情被追查下去的样貌，缘由非常明晰，他要为父亲复仇，他不想让父亲失望。是他对着神智不清的父亲说话，愤怒地将父亲的车祸和姜紫成一家联系在一起，让杨家栋这个人物变得立体。

后来杨家栋又面临了第二次选择，他又选择了把事情追查下去。这个问题再一次浮现：事情都会过去，被忘记，那为什么事实重要？我相信第二次的答案和第一次并不一样，因为他和小诺之间并非没有感情，并且，姜紫成被缉拿归案、他把有自己的人物周刊放到父亲怀里之后，他是不是该释怀了呢？或许是警察这个职业根深蒂固的习惯，或许是对“真”或是他眼中的正义的追求，我无法从删减了的电影中明确地找出动机。

又或许这并不需要交代动机，因为杨家栋的选择只是为了让电影说出另外一句重要的话：

“一场游戏一场梦。”

梦有没有内在标志能将它区分于现实？我曾经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中午也要上课，我躺在宿舍床上努力想分辨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纵使我无比希望中午也要上课只是梦境，但还是沮丧的认为这是现实，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去上课。当我午睡醒来后，恍然大悟，太好了中午也要上课是梦。因此我认同的答案是，梦是没有内在标志以区分于现实的。我们依靠延续来判断什么是现实，而梦境就是我们经历过的无数个没能延续下去的现实。

那么，衣着简朴、永远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放松”的杨家栋，就是来叫醒人的美梦的存在，是切断延续让梦之所以是梦的保证。而电影中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则是做梦的人。其余的，唐奕杰一直都是醒的，因为他清楚自己什么都不是；阿云的梦醒了，因为她清楚姜紫成不需要她了。

电影不是在小诺推下父亲的倒叙时结束，也不是在她被铐上手铐，坐进警车时结束，而是在杨家栋穿着一身没什么变化的便衣从背后抓住她的手时结束。我想最后一幕定格的那双相握的手总有些意义，在梦中他们在相爱，或他在挽留她；在现实里，他要缉拿她。

刚出电影院不久时，我本能地说这电影丢失了过去的细腻、敏感和隐晦，但那只是表象。细腻、敏感和隐晦是娄烨表现爱情时的一定会有体现。《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真正的让我觉得和他过去的电影不同的地方应该是：爱情不再是一棵树上的一片叶子，拥有树的全部信息，讲好爱情就能讲好世界。正如疯狂的金钱和权力一样，爱情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