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02

盗梦空间:认真你就输了

电影是每秒24格的谎言。
——迈克尔•哈内克

距离看完《盗梦空间》24个小时了，终于能从刚出影院的兴奋劲儿里缓过来，冷静下来写下自己的感受。

看本片之前豆瓣上铺天盖地的好评已经让我隐隐有一种抵触的情绪，加之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片子一贯喜欢将观众玩弄于股掌之上，再则豆瓣上多篇剧情分析的帖子跟帖已达好几百，更加让我对《盗梦空间》望而却步。但是，终于，我还是怀着六分的期待并将剧情熟稔于心后走进了电影院，出来后自然心里是九分的满意。

这是一部入戏极快的电影，一旦入戏甚至来不及喝水顾不上掏出手机看时间，说句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在影院看到观众们如此安静而专注。从一开始诺兰就观众incept了一个想法，让观众随着“盗梦六人组”进行一场两个半小时的奇特旅行：刺激高效的枪战、匪夷所思的设定、天马行空的建筑、丝毫不乱的剪接，乃至丝丝入扣的配乐，一切都牢牢吸引着梦中的观众。

迈克尔•哈内克说：电影是每秒24格的谎言。诺兰利用这个谎言，构建了一个全新的电影视界。詹姆斯•卡梅隆创造了潘多拉星球，而诺兰创立了一套“盗梦理论”。这套穿梭于梦境与现实、时间与空间的理论却没有依存于任何科学理论，弗洛伊德之梦的解析、普朗克爱因斯坦霍金的时间观，全然没有出现的影片中。在诺兰的电影里，就得服从诺兰制定的rules。是的，梦中梦，时间的延长，他编出一套放大时间的理论，然后将十小时的任务层层下放到更长的时间里去完成，但是这套理论却很好懂，这正是诺兰的高明之处。

除了这套理论外，梦境中的建筑也很值得称道，很明显的现代派。现代派建筑有个很鲜明的理念：建筑空间是建筑的实质，建筑设计是空间设计及其表现。影片中，空间是梦境以及“潜意识”不可或缺的元素。Ariadne原来的职业就是architect，建筑师、筑梦师，互相呼应，够玩味的。Cobb在Limbo中创造的建筑在我看来则带有几分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神韵：用地宽阔，环境优美；灵活多样，既能使内外空间交融流通，同时又具备安静隐蔽的特色。穿插一个小八卦，齐藤饭厅里的椅子就是赖特为他的作品Fallingwater里设计的。私以为，梦境里的建筑反映了人物内心的活动，Cobb和妻子一起设计的建筑高大空旷，而他再次进入Limbo的候，建筑已经变得破败了，并且呈现出几分吊诡之感，而此时Cobb被夫妻之情困扰甚至内心挣扎绝望；反观Ariadne梦境里的建筑，对称严谨，而她的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冷静。

说道心理戏，这正是诺兰擅长的，诺兰是一个注重思维的导演，《Momento》中将一维的平行时间线间断然后重新拼接，这次是把一维的时间拉到下一个空间，照样把观众耍得团团转。

其实《盗梦空间》的本质是一部很美国的电影，个人对“很美国”的理解是：英雄拯救世界。“英雄”可以是天生的英雄，也可以是后天变异的英雄，也可以是打不死的小强，甚至可以是内心无比坚韧的普通人。而“世界”可以置换为地球、国家、一个巴士里的乘客，乃至本片里的六人团体。期间再加上各种好莱坞元素：枪战啊三角恋啊，英雄身处险境但时间不多了，结果却是英雄在最后一刻打败大反派，然后各种happy ending……但本片除了这条线之外还有一条内心线，就是Cobb与内心的阴影作斗争，最终@#￥%balabala。加上本片里多次出现的关键音乐《Non, Je Ne Regrette Rien》翻译过来就是《No, I Regret Nothing》，是不是耐人寻味？

本片的配乐又是Hans Zimmer的作品，对于诺兰略带阴郁冷峻气质的电影，寂寞哥一向拿捏得十分到位。《Mombasa》一曲紧张刺激，《Waiting For A Train》阴冷绝望，《Radical Notion》营造的诡异氛围让人心悬，最后一曲四分多钟的《Time》更绝，从忧郁直到恢弘再到激昂再逐渐过渡到平静，点睛之笔则在最后两秒，如极速抽动的陀螺，回味无穷。再回想影片，大多数高层都是钢结构，这张原声浓重的工业色彩又符合了影片建筑美学的元素。

话说电影已经发展了一百多年，再来说什么创新真的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不管用什么桥段，旧胶片中总能翻出其始祖。其实要深究的话，还是可以从本片里找到一些其他影片的影子的。酒店悬浮那段，很容易让人想起《2001太空漫游》；亦真亦幻的设定，又让人忍不住拿《黑客帝国》对比；至于“盗梦”这个想法，又有许多人拿今敏的《红辣椒》来说事，甚至有媒体说本片的灵感来源于漫画《Uncle Scrooge》。不管怎么对比，诺兰是否借鉴了上述影片也不重要了（但是诺兰承认本片的灵感之一来源于《黑客帝国》），重要的是他创造了与上面所列有些相似却全然不同的又一部佳作。

一次两个半小时的旅行，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景致都看遍，诺兰也开玩笑似地提醒中国观众：“享受看电影的过程就行，不要过分专注于细节”。是的，认真你就输了。对电影理解多少，取决于你在理解主线之外抓住了多少细节，但是要是为了细节而忽略了主线，这就舍本逐末了。无论最后的结局怎样、字幕之后有没有彩蛋、梦境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看完电影后久久回味甚至若干年后与人谈起这部电影时依然津津乐道，这就够了。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盗梦空间》也如此（砰砰砰的枪战和飙车戏或多或少会让人有点审美疲劳，后半段的雪山打斗或许有点乏味）。现在不敢说本片会在几十年后被人们写入教科书然后一帧一帧分析，但在2010年，这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更重要的是，诺兰还只是一位70后的导演，日后他还会带来更多精彩的电影。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Green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