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7-22

盗梦空间:一亩梦田


在三毛作词的歌曲《梦田》中有这样的句子:“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不管是“种桃种李种春风”,梦想的种子都必须在心田播种,才能有一天结出累累硕果。

“在心田播种”当然是比喻,是一种修辞手法,并非真的现实;但有人不这么认为。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就在电影《盗梦空间》中带所有的观众实际体验了一次“播种梦想”的过程,真真切切地展示给大家,怎么开启人心底那“一亩田”,怎么播种,如何收获,而梦,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一、梦的结构

故事伊始,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演的盗梦专家当姆·考博被潮汐冲上沙滩,迷惘中由警卫拖入一个建在悬崖边的日式酒屋。时光一闪,他就在同样的酒屋梦里试图窃取日本能源大亨齐藤藏在保险柜里的机密信息。任务的失败导致考博在现实世界中不得不接受齐藤的威逼利诱,采取极端措施在其竞争对手,石油大亨继承人罗伯特·费希尔的深
层潜意识中植下暗示,令拆分公司。

在这个故事情节中,最关键的一点是梦的层次,弗洛伊德早就说过,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影。考博与同事们要想进入费希尔的深层潜意识,就必须想办法带费希尔进入他们设计的梦境,层层深入,直到前所未有的第三层梦中之梦。其实梦中梦的概念并非天方夜谭,美国导演罗伯特·奥特曼就曾宣称他1977年的电影《三女性》源自一个神奇的梦中梦。他在梦里想到了一个关于德州小镇女孩来到加利福尼亚某养老院工作,与另一位性格反叛的女孩结为好友的故事,醒来后他赶紧拿笔记下故事梗概,接着又睡,故事继续,他醒来再记,反复几次。直到他终于真正地醒来,才发现原来刚才的一切竟全都是梦!我自己也曾做过一个古怪的套梦,在梦中的梦里感受“鬼压床”,梦里的醒来和真正的醒来都让人恍惚迷离,不知身在何处。

不过诺兰在《盗梦空间》中设计的梦中梦可比真正的梦境体验要复杂得多。从一层梦境进入下一层梦境不仅是可选择的有意识行为,梦与梦之间的关系也紧密相连,有一些要素,比如歌声与感触,甚至可以穿透时空进入下层梦境。梦境每深入一层,环境就变得愈发简单,与之相对应的,是梦者越来越深的潜意识。而在潜意识的空间中挖得越深,就越不易察觉想法的源起。所谓“播种”(inception),就是一个层层深入他人的潜意识,植入某种暗示,让其在醒过来之后将暗示等同于自己观念的过程。

在梦境的世界里游走神奇无比,现实世界的规律、阻碍都可被弯曲,地面可以投射成为天空,大楼中可以出现违背逻辑的埃舍尔循环楼梯。但梦中的瑰奇幻象同时又是扎根于现实的。梦中出现的人与事是梦者潜意识的自然反映,现实中的爱与恨,记忆中的渴望与恐惧都能在梦境中化作鬼魅,追得人无处遁逃。

与此同时,这种有意识地探索深层梦境的行动也并非没有危险。现实世界的5分钟相当于梦境中的1小时。每深入一层梦,时间就会以12倍或以上的速度拉长,到了第三层梦,真实的5分钟已等于6天光阴。而为了保持睡眠状态,服用了强效镇定剂的盗梦者们如果在梦中死去,那么意识则会进入“茫茫大荒”(limbo),在那里时间将被无限叠加,一瞬即永恒,人的意识生死两茫,不知所终。


二、梦与电影

在美国电影新闻网站www.CHUD.com上编辑Devin Faraci的评论《永远不醒:<盗梦空间>的意义和秘密》中,Faraci将《盗梦空间》的人物定位与电影的拍摄过程进行了大胆而新颖的对比,读来兴味盎然。

Faraci把当姆·考博比作导演,而团队中进行前期调研并布置好睡眠地点的亚瑟相当于制片人。梦境设计师阿里阿德妮等于剧本作者,进行身份转换的艾姆斯是演员,药剂师约瑟夫则是技术工程人员。在整个游戏背后进行操纵、甚至强行介入的齐藤是投资方,盗梦的目标人物费希尔则代表观众。当姆·考博带领费希尔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境之旅,引导他更好地地了解了自己;而这个过程不正与导演诺兰带领《盗梦空间》的广大观众共同经历一场刺激而激动人心的影像历程,在电影结束后体验戏假情真的那份真实感动与开悟,是完全一样的吗?

超现实主义电影大师布努艾尔在1958年的评论《电影:诗的工具》中说过“电影就如同在梦境中对梦的不自觉模仿。影像通过溶镜与阴影出现、消失,时间与空间变得具有弹性,随意愿而缩小或扩张。”观影的确是最近似于梦境的体验:电影院中灯光骤灭,万籁俱寂,观众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方共同的屏幕之上,随着那些幻影时哭时笑,时喜时哀,经历本不属自己人生的悲欢离合。这个过程是多么神奇而充满趣味啊。

梦与电影的主题在好莱坞的的创作历史上并不新鲜, 2000年的《入侵脑细胞》(Cell)就探讨过进入他人梦境套取信息的概念。梦中梦也并非首创,大卫·林奇曾在2001年的作品《穆好蓝道》(Muholland Drive)中把观众绕得团团转。在那部电影里,梦境也与现实融为一体,彼此渗透,让人无法分辨梦境从哪里结束,而现实又从哪里开始。但林奇的梦与诺兰的梦又很不相同。如果说林奇的电影是一道门,带观众通向他内心一个非常私密的心灵世界,通往一座布局复杂、机关巧妙,内部装潢充满深意的房子,那么诺兰的《盗梦空间》就是他建给所有观众的一座开放式疯狂游乐场。我们在参观林奇的奇妙世界时一定会对主人的独特品味与细密心思印象深刻,还很可能因大开眼界而赞不绝口。但在整个参观的过程中,我们都是旁观者,是客人。我们清楚知道那并非自己的小窝,欣赏奇景之时也并不会想要把房中某样古怪的器皿搬回家去,就算流连忘返也是克制的、礼貌的。但《盗梦空间》不同,它不是私人住宅。在这座疯狂的游乐场中,主持人诺兰想要我们参与其中,我们必须参与其中,因为观众本来就是这场大型梦幻表演的中坚环节!我们坐在黑暗中看舞台上的演员说学逗唱,退了场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座位建筑在一个更大更豪华的舞台之上。我们看别人做梦中之梦,殊不知自己却原来同是梦中之人。如果说电影装饰了我们的梦,那么我们就远远装饰了诺兰游乐场的天窗!


三、梦与实现

但无论如何,梦毕竟是梦,电影也好,故事也罢,它们都不是现实。要让梦境具有与现实同样的感触与味道,导演诺兰花费的功夫实在惊人。

整部电影共在六个国家制作,其中我认为最精彩的一个片段在英国小镇卡丁顿棚内拍摄完成。在这一片段中,考博等人劫持费希尔的意识进入第三层梦境后,助手亚瑟留守第二层梦中的旅馆。由于此时的第一层梦中,药剂师约瑟夫正开车载着一行人从桥面跌落河中,反映到第二层的旅馆走廊就是所有人在一个狭小空间中进行无重力悬浮运动。这一段的拍摄参考了经典科幻片《2001太空之旅》的太空舱滚动特效,借助于一套旋转木马式的系统,走廊无需复位便可旋转360度。演员在四壁与天花板间任意上下移动、打斗,摄像机或吊臂,或固定在轨道暗槽中前后移动,效果有如美国歌舞大王弗雷德·阿斯泰尔(Fred Astaire)在电影《皇家婚礼》中跳舞跳到天花板和墙上那样的激动人心。与此同时,三层梦境反复穿插的密集剪接既强调了时间的层进与并行两性,又增加了节奏上的紧迫感与多线叙事的流畅度。

在这样的精心设计与安排下,诺兰终于实现了现实与电影平行,电影与梦境平行,梦境再与现实平行。透过这生机勃勃的多重平行循环,贯彻始终的是一种信念与真情。对片中人物费希尔来说,不管他所经历的是不是梦境,他在其中获得的启示与情感激荡都是真实的;而对男主角考博来说,不管梦中出现的妻子懋是不是幻影,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与失落也都是真实的。同理,对观众来说,不管整部电影是否都是梦境,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情绪跌宕也都是真实的,爱是真爱,恨是真恨,感动也一往情深。正是这样的戏假情真,才支撑着整个电影产业的繁荣,支撑着无数影迷对电影——这终极的清醒之梦——始终不灭的信任与爱恋。



参考阅读:永远不醒:Inception的意义和秘密
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discussion/25457272/

盗梦空间Inception(2010)

又名:潜行凶间(港) / 全面启动(台) / 奠基 / 心灵犯案 / 记忆迷阵 / 记忆魔方

上映日期:2010-09-01(中国大陆) / 2020-08-28(中国大陆重映) / 2010-07-16(美国)片长:148分钟

主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约瑟夫·高登-莱维特 艾利奥特·佩吉  

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 编剧:克里斯托弗·诺兰 Christopher No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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