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9-14

盗梦空间:Dreams in dream

       乍一看，是动作片，再看看，是科幻片，看完了，是伦理片。
    盗梦空间，可谓近年来看到的科幻类型电影之翘楚。这里没有英雄也没有美人，没有国家机密也没有政治阴谋，没有外星人也没有怪兽。没有高成本的道具、场面，如何能吸引快餐时代观众？是的，我承认，在迟到5分钟走进影院后，大约前15分钟的放映时间内，我差点就睡着了。等我在超重低音立体环绕的巨大枪战声和炮火轰鸣声中醒来，不偏不倚，剧情刚刚切入正题：日本商人齐藤答应珂布，只要完成一个任务，他就能帮助珂布回家。珂布为什么不能回家？他需要执行一个什么任务？这两条线索在后面的剧情中环环紧扣，快速展开，让你的眼睛和大脑都不得片刻的停顿。以至于有人看后连说，有点乱，有点乱。当你在高速的逻辑分析判断中大致明白了以上两个问题的时候，于是，游戏结束了，陀螺依然在旋转……

    我不知道走出影院的时候有多少人赞不绝口，总之我的身边都是一片啧啧之声。确实太棒了！

    可想想看，到底是该佩服编剧还是佩服老庄？《庄子齐物论》语：“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整个电影难道不能用庄子的一句话来概括吗？我梦蝴蝶还是蝴蝶梦我？如此，许是我们生活在上帝的梦中也未可知。人死就能穿越到上一层，最终与上帝永在。一时让我想起在山海关外卧轨的海子，顾城亲手杀掉妻子而后自缢，麦田中饮弹的梵高。世人笑我太癫狂，我笑世人看不穿。你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怪他草草结束现世的生命，原来他只是厌倦了这梦境，他-在-穿-越！

    这是一部信息量庞大的影片。你不仅需要紧跟剧情节奏，清楚梦境层次，理解画面背后的相关知识，诸如建筑、绘画、物理、几何等等，还得快速处理不断从你头脑中蹦出的怀疑或领悟，我想如果说这是一部高智商电影应该不为过吧。

    但是这里面还是有几点交代得不够妥帖。第一，梅尔的自杀有点牵强。她说是为了一同穿越梦境，要珂布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有多远，谁能知道？难道穿越了梦境就是永远吗？不管此时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至少当下她是和珂布在一起的呀。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世界末日只差一秒就来到，我也不怕，我是这样想的。我爱的人从不许诺永远，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认真地度过在一起的每一天，也坚定地希望能一起到老，到携手走下山坡的那一刻。不过将死亡引申为穿越实在是影片的高明之处，非常令人震撼。相比佛教的来生，基督徒的天堂更易于接受、引人神往。这解读也许会产生两个结果，一是令人对死亡不再迷信地避讳和恐惧，能使人认真生活，并直面自然。另一个结局则是会让人更加脆弱，用“穿越”来逃避生活，相信自己能够穿越层层梦境，犹如崂山道士深信自己可以穿墙一样。

    第二个疑惑是，既然在每一层梦境中都可以再次催眠进入更深一层，那么何以有潜意识边缘呢。也就是说潜意识边缘是梦境中的最底层，一旦跌入最底层，就可能面临崩溃。我倒是认为梦境中的梦境就像阿里亚德尼合拢的两面镜子一样，永远都看不到底。梦境不会有最底层，你能说出宇宙的边际在哪里吗？当然这个女角的职业身份十分令人着迷——建筑师。她出现的目的是为了配合盗梦人构建梦境中的场景。可是您注意到了吗，当建筑师和珂布为了救出齐藤而跌入潜意识边缘时，那是怎样一个场景。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芒福德所谓巨型城市的坍塌。建筑的梦境，梦境和建筑。我刚刚看世博会回来，也感到每栋建筑都是美妙的梦境。可是水泥森林的无限膨胀，最后难免成为潜意识边缘的一堆废墟，人人都迫切渴望逃离。城市，真的让生活更美好么。或者说，什么样的城市才能让生活更美好，值得思索。

    当然，这严肃的题材并没有把电影搞得气氛凝重密不透风，同样的主题如果让金基德来拍一定也深刻且必定痛苦。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西方人的幽默感。编剧让日本人一上场就挂了彩差点出不来，要知道日本人本来是想进去看看热闹的。法国人比较无厘头，既然是做梦，为什么不大一点呢，使什么枪啊，哗啦拽出一杆炮来。更加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时间。现实中的五分钟等于梦中一小时，每深入一层梦境则比上一层梦境更慢。咱们中国民间有句老话儿叫：天上一天，世上一年。你说绝不绝？至于相对论吗，那太艰深了，能力有限，暂且不讨论吧。

    影片最后珂布完成了任务回到家中终于看到一双儿女，他再次旋转陀螺，此时我们都知道，只要陀螺停了，这就是现实。我们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等待着陀螺停止然后安详地拥抱这个圆满的大结局再回家睡个安稳觉，慨叹这就是人生等等。。。谁知，黑屏，字幕，音乐，灯亮，ok，电影散场了。我的天啊！我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开放的悬疑结局带给你的想象力与震撼力不亚于再一次被催眠，也更加强化了之前不断回旋在我脑海中的一个念头：我们的生活或许就是梦境。是的，dreams in dream，你如何知道这人生是真实还是虚幻？但至少，此时此刻，我正与爱我的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足够了！

    有一天，庄周的妻子死去了，他敲锣唱歌非常欢喜，旁人都鄙夷地说这老汉疯了，要么就是没有良心，妻子死了他这么高兴。庄周说，她已经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回到大自然母亲的怀抱，我不久也将如此，直至天地永恒，如何不美呢？

    影片触及到的，庄周在2000年前早已领悟；影片没有解释的，庄子早已告诉我们。天地大美而不言。带着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生命的感激，我走出电影院，再次上路，初秋的晚风清凉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