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8-17

博物馆奇妙夜3:Dear Mr. Childhood

文/P&P

如果让我选一部电影来代表自己的童年，我会选《博物馆奇妙夜》。它不是我看过的第一部电影——那是“精灵鼠小弟”在荧幕上白白胖胖蹦蹦跳跳的身影。但它是我印象中情节记得清清楚楚的第一部，是现实中散场，心里却一遍遍回放的大梦。当时八岁的我，在离开影院回家的路上认定它是“最好看的电影”，以童言为它庄严加冕。
这座“自然历史博物馆”在八年前某个寻常无奇的晚上悄然降临，从那时开始不懈怠地为我的梦境着色。前奏响起的一刹那，几乎就是挟着幼年的我进入了一场对博物馆敬畏的旅程。看着小人儿动用枪箭绳车，匈奴王挥舞着大刀大斧，蒙面战士刺刀白晃晃地挺在枪口前面，甚至各路动物都嚎的嚎、吼的吼，各自在观赏灯下展示着激满热情与野性的鬃毛，我眼睛仿佛已被吸在屏幕上，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场痛快淋漓、惊心动魄的混战；泰迪举止果敢而又幽默，时不时一个灿烂笑容拱在红扑扑的脸上，使我从他的皱纹里读出一种不褪色的年轻；看到嘟嘟囔囔的话痨版复活节石像或是贱贱恶作剧的调皮猴子，全场观众一起放声大笑；而玻璃后有着忧伤双眸与坚强慧心的印第安女性，她遥望的目光总让我心里涌满了复杂的感觉。当然，在法老从金棺中挣扎撕扯着起身的一刻，心中那丝隐隐约约的恐惧的确无可否认，可后一秒头套下却是个带着古埃及沙尘与阳光味道的俊美少年，一脸无辜地介绍着自己曾在剑桥偷学英文的履历，又卷起每个人心底带着轻松与释然的笑声。在这部电影中，就连“反派”都是很单纯的：大恐龙会趴在地上摇尾巴又拱腰身只为玩到追骨头的游戏，匈奴王智商余额不足又爱看魔术，不动脑子的打打杀杀最在行，杀人无数却也有着悲伤的童年阴影；老保安一边木吼吼嘲笑着主角，一边抓起金碑逃跑，掌车驾马时脸上自得的表情让人相信他也曾是个有着英雄梦境的孩子（在第三部中果真得到呼应了）。
小本•斯蒂勒的“儿子”，当年是那样一个可爱的小卷毛，一个骑在恐龙骨架背上夜游纽约城的男孩，他大概拥有了全世界最丰盛壮美的童年吧。他童年的美好与可贵不仅仅来自于一大帮搞笑又珍奇的“展品”的全力陪伴，更在于那位父亲——当着籍籍无名的小保安，却敢于和博物馆高层叫板，坚持自己的梦想和原则，为所有展品的安全担忧并付出努力，在这个喧嚣浮华的时代用尽全力存留一片晶莹的童心。这个父亲没有钱财权势，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留不住，可他在城市中心的博物馆随深浓的夜色大胆起舞，便与古往今来所有伟大的人物与珍贵的艺术彼此大笑着融合。他和罗斯福总统一起骑马巡游，调停了罗马皇帝和西部牛仔的矛盾，帮野人一秒觅得跃动的火焰……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光辉的一切事，就这样一起降临在如此一个小角色的眼前。其实不必疑惑不解，因为即便上帝，也只在相信他的人面前现身。当这个平凡的博物馆保安一遍又一遍向儿子和女讲解员重复着“夜里，所有展品都会复活”时，他就像是最孤独的一个彼得•潘，一念间便拯救全地球人濒危的童年。
八年如一梦，到今天我还记得当晚熄灯前老爸开的玩笑，说会梦见骑着大恐龙骨架四处漫游。而这一次走出影院，散场的晚风吹得我鼻子有些发酸，小时候的日子仿佛又一时涌上眼前，同脑子里第二天要考的化学方程式、物理综合题、语文背默翻一道烦躁地拥挤。时间它不讲情面地飞过，近来每一次考试的分数与排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唯有“童年”一词淡退成记忆里最模糊的背影。那些一幕上呆傻逗趣的老角色们，你们都还在，只是我变了。我在知识与教育的阶梯上步步攀登，一边填满目标与期望的行囊，一边也在无意识地丢掉其他一些不能用金钱抑或分数来衡量的东西。亲爱的小时候，你是这贫瘠的人世间极珍贵的宝藏，是一切爱、善良、欢乐与自由的最初生长的土地，你是人一生最热情、快乐、充满永不磨灭的生机的时期，是所有创造力和成就的根本，是所有伟人和凡人共同的早已淡忘的故土。你是博物馆里鲜活的展品与跳跃的灯光，是最初的好奇与求知，是善恶分明的喜悦和悲伤。八年过去，一切都还在歌唱舞蹈，只是我们已走出了那伊甸园般的家乡。——一如电影结尾大厅又八年如一日地成了挥洒快乐的舞场，只有馆外黯淡新晨照着那张熟悉的、撇嘴微笑的面庞。
我们都得长大。我们都要离开永无乡，去到其他陌生而危险的远方。路上太多荆棘，太容易倏忽间就忘掉当年肆无忌惮的笑。
但还有一些东西忘不了。
夜夜笙歌抑或夜夜沉默的野人、皇帝、猴子和总统们，会记得那个发间生出白丝却仍尽力奔跑的男人，就像他也会把那些新鲜活泼的时光搁存在心里一样，就像我们和我们那太过短暂、来不及回忆、用不够挥霍、等不到再来、美妙得不真实、却又如此确切地存在的童年一样。彼此遇见然后离开，可无言间却立下了一句永不相忘。博物馆一直都在，我们一直都可以回来。
到那时我们将不是向着圣杯盲目辛劳地奔去。我们的人生，将是一场“为了猴子”的伟大冒险。
---------------------谨以此文，致我们早已过去却永不逝去的童年。---------------

又及：R.I.P，罗宾•威廉姆斯。天堂大概就是博物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