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9-12

飞向太空:回忆索拉里斯追评短评扩充

看索拉里斯是在一七年末集中看塔可夫斯基时，是塔唯一令我精神上出现恍惚的一部，具体是何恍惚，记得倒也不是无聊想睡，大概在观看时尤其在嗡嗡音效作用下入了神。在飞向太空之前，有段穿行日本公路隧道的长镜头，之后接蓝滤镜的小屋段落，烧些什么东西。通过黑暗帷幕代表太空，一束光发射便进入地球之外的科幻语境。到了空间站后转了半天终于躺床上睡了，然后嗡嗡音效像日轮电磁辐射的声音化，早晨红发女人以晨曦为背景再现，我一八年最后的夜晚跨年重温时真叫了一声“我操”出来，因为“再现”，因为那个镜头先拍下半脸然后拉远，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模糊不确定，模糊坍塌成真实时的震撼。那个电子音到底是啥样，可以去听大卫鲍伊Heroes专辑中的Sense Of Doubt。

索拉里斯代表着人类认知的终极，伟大的科学解释不了索拉里斯的造人现象且给予不了人的定义，这么看索拉里斯似乎是超人类的，但注意到再超人类也是以人类为一种标准，与超越的宇宙终极相近的之下的一个概念就是人类的界限，所以说塔可夫斯基从未离开人类，我可以说索拉里斯星亦是地球，关于索拉里斯星的科学：索拉里斯学就是人类学。我们没搞清人类思维的运作方式，没搞清人性的诸多谜团就想脱离之向外找别的难题是不可能的，在人类地球之外的索拉里斯把人类的问题具象化又摆到了人类面前。
塔可夫斯基在镜子和索拉里斯中用了两次巴赫的音乐，镜子中是bwv245约翰受难曲，索拉里斯是bwv639管风琴曲。片头出演职员和标题Солярис时作背景音乐，后段响起时配上如诗如梦的影像，男主的记忆，冬猎油画，两人失重飘浮。女人重复死去和重生的过程。真理，神秘的，就在索拉里斯，在索拉里斯，就在人类本性中，所以还是去研究人吧。几个飞向太空的人在索拉里斯星窥得真理，却未选择归乡将之带回，那么全人类便没有掌握真理。
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中，稀松平常的每个元素都是“电影现实”的组分，也许并没有什么符号意义，比如开头的小屋拍水，水草，两个小孩的相遇，女孩说你好，马，急雨，不过由于这是个灵异故事，氛围又造得诡谲，开头这段与主线不甚相关却予以大量篇幅，在隐喻上就算真没有所指义，神秘感也不自觉地使能指义诞生。我现在想到的是，地球上的他在小屋湖边洗手，最后片尾那小屋岛屿在索拉里斯海上，但无垠的索拉里斯海说不定就是那小湖。这是一尘一世界。再者，为什么拍诸多自然景色和主角在其中的游走，因为后面知道索拉里斯海可以复制一切，靠记忆制造物质，那么开头着眼于这些物象就是在提醒强调其真实性，和可能的虚假性，你如何知道那些水草马雨是真的，或仅是记忆的造影，所以片尾索拉里斯造出的小屋岛屿之虚假在片头就已经暗示。
镜子，索拉里斯，潜行者确实都奇异地带有灵异片质感，诡异之处不少，如镜子中妈妈洗头像无脸鬼、水杯在桌上水汽消失，潜行者在禁区一直在警告莫须有的危险，本作中海造出的人直接就是一种鬼，及空间站中的其他造人忽隐忽现；此点目前讨论得倒极少，需要涉及到拉片级别的段落细节的话感觉影评是写不出来的。
最后，排除一切大师不大师诗意不诗意吹捧不吹捧，有种艺术真能让你感到牛逼，那你才是真明白了。索拉里斯可以让我感觉到牛逼，出自于塔可夫斯基的认真，和他所追求和努力营造的艺术性的神秘感。它超越故弄玄虚，它接近于玄虚本身。这神秘，不确定和无把握，尽管完整看过第二次，“再现”，依然存在，想去再探秘一回，这样吸引着我在不久将来再看第三次，再现后还有再现。
一八年初我写了个小说，里面配了几首诗，其中一首许多意象和句子来自于镜子中的诗。那小说里还有个概念叫思维之海，当时并未察觉，后来想才知可能潜意识受了索拉里斯中索拉里斯海的影响。
写完这篇评论后，才发觉自己推崇索拉里斯还是胜过潜行者，如此一番，十佳里的第三位易主，改回了。
和潜行者一同一谈叙事问题。可以适用于同题材同级别的三个对象，塔的两部科幻索拉里斯潜行者，和法斯宾德的世界旦夕之间。由于着重于制造气氛，电影情境，专注于场面调度、影像摄制，就忽略了叙事，比起通常服务于观众观众也习惯之的强叙事呈现出弱化叙事。一方面，弱叙事中台词仍不可或缺，而出现的状况是有时信息量极大立刻就能推进叙事，却以轻描淡写的方式给出，然而观众因为长时间的不知所云磨磨蹭蹭的影像沉浸，竟无法把握住这突然给予并且再不复述的台词和突变。另一方面，在这些电影中影像表意或者影像叙事不在少数，影像就是叙事的内容，对影像信息的提取理解也是需要天生敏感或者长期训练的，确实需要掌握一定的门道才能“看懂”这些有意义的影像。
观众有时说看不懂艺术电影，上面的两点便是可能的大原因，解决第一个的方法是反复和重看，提升对文字字幕的读解，第二个的便是多看和学习研究，提升对影像的读解。
就如索拉里斯这个复制记忆、死人重生的故事，由塔可夫斯基独特的电影影像承载，我们看懂这个科幻故事，同时感受塔的电影氛围和影像艺术。须知“看懂”和“感受”并不冲突，看懂总是我们认识电影的第一步，叙事是绝不可抛弃的，事不一定是故事但需要叙述，叙事从而达成理解，理解再深化成感受。以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为最高代表的艺术电影并非故弄玄虚，只要你孜孜不倦，总有一天会恍然已进入它美丽的殿堂，那时希望你不仅看懂了，也感受了，希望你成为，其实并非多难的事，和蔼崇高的老塔所希求的同道中人，便也是一位好的观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