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旨在对于苏联导演塔可夫斯基拍摄于1972年的电影「Solaris」其中的美学构成与叙事方式进行一些非电影专业的剖析,无剧透成分。
她的眼神空旷而寂寥,像是看多了海平面。
—— 北岛「失败之书」
看了塔可夫斯基的「Solaris」,有一种庄严而模糊的感动,三个小时的电影可以说是漫长,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严肃的电影,视觉习惯被好莱坞商业电影培养长大的我多少有点不适,看的有点昏昏欲睡。
但是我不怀疑这是我看过最美的电影。
未曾想到的是,电影作为一种媒介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诗意和敏感,这样的庄重与隐晦。 我很好奇为什么他的画面总是这样深沉缓慢而庄严,我想和他的长镜头这样密切不可风格。这样的长镜头对于一个电影学的完全外行,2018年只看了3部电影的我来说是直觉上难以接受的,这样的电影对于观众本身构成一种挑战,看着主角从镜头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确实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尤其是在吃完晚饭昏昏欲睡的时候。
但是我逐渐开始意识到其中的美并不是我们这样的高度商业化的时代的产物。 现代产业化的电影太知道怎么让观众充分「爽」了,把观众的阈值拉的太高——人类所兴奋的点无非是性和暴力,再加上想象力拓展的产物和一个完美的故事和叙事节奏(没错!我想到的代表是变形金刚),这是电影产业的逻辑: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妨从一个镜头来剖析:

** Tarkovsky 在 Solaris 中的叙事模式中,我想他如果拍摄一个人的死亡,他也许会这样
10 秒钟从远处拉镜头到人物的眼睛-
没有音乐-棕红色的地毯-一把刀插入-鲜血逐渐流出-渗出的鲜血缓慢地在地毯上上扩散-扩散
很奇怪的是,Solaris 是一部科幻片,但是它也是节奏机器有一种反现代性的缓慢和庄重,很多场景总是从非叙事性的元素开始,缓慢,缓慢,就像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上楼-下楼这样的可能有些琐碎或者不太有情节的叙事。
我想这是一种反叙事性的叙事:剧情发展被一种观赏与观察所取代,情节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对于这个问题的档案可能是否定的,他也许在乎这个故事本身是如何被讲述,其中每一个场景所包含的美学与意义;Tarkovsky 的一些剪辑方式,豆瓣评论上有人称之为俄式的美学,但是显然 Tarkovsky 并不在19世纪的俄罗斯美学传统中,对于19世纪俄罗斯作家和画家批评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其中过于强烈的叙事性:不仅是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绘画上的体现也有列宾的传世的大幅油画作为代表:他的画笔所讲述的情节要刻进你的脑回沟,让你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他笔下的故事。
而 Tarkovsky 所思考和追求显然是形式,气氛,角度。就像庄子的哲学写作传统一样,「逍遥游」从一只巨鸟的展翅传说开始,一笔荡开,意味无穷。而他的 Solaris 也是从水中飘荡的水草开始,随着安静的河流漂动,伴随水草轻微柔和流动的是本片唯一的配乐 Bach BWV 639 Ich ruf zu dir, Herr Jesu Christ,Bach 的 Adagio 缓慢而沉静的配乐,在这部片子开始的时候就将它的精神的绝对领域无限延拓——这是关于宗教,关于存在和宇宙的电影,而本片所有的配乐也只有这一首曲目。
再回到这部电影的长镜头应用,这是创作者对于所有存在的深情凝视,琐碎的日常也包含了深邃的美,值得情人凝视彼此的双眼一样用心去缓慢地注视与沉沦;这样沉缓的观看有一种万物自在,法相庄严的深沉之美。 在电影的结束,我往往会感到激动(比如说叙事宏大的科幻「流浪地球」),或者一丝空落(从那个被创造的世界沦落到了现实之中)。
但是在看完 Solaris 之后我却感到一种少有的平静。冒雨走在灯光依稀的杭州路上,步伐安定而沉缓:Tarkovsky 用他的长镜头影响了我观看世界的视角与方式——让我脱离了悬置当下的焦躁与幻想,而是以一种庄重的心情:就像他的每一个对于日长镜头的描写,来行走和坐立。我想我大概是在用他的长镜头的视角来观看世界吧,这是一个温柔而平静的视角,但却如此深邃而安详。

飞向太空Солярис(1972)

又名:索拉里斯 / 星球疏拉利斯 / 梭拉丽斯 / 索拉瑞斯 / Solaris / Solyaris

上映日期:1972-03-20(苏联)片长:167分钟

主演:纳塔莉亚·邦达尔丘克 多纳塔斯•奥威戴斯 尤里·贾维特 弗拉 

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编剧:安德烈·塔科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弗雷德里克·格伦斯廷 Fridrikh Gorenshtein/史坦尼斯劳·莱姆 Stanislaw Lem

飞向太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