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0-12

希斯特斯兄弟:延期的葬礼，早夭的前现代

西斯特斯兄弟，这一对弑父者，通过不断地杀人来冲淡他们在起点处杀的那个男人所带来的冲击，因此他们必然是顺利的杀手，直到他们再一次来到了弑父的关头，剧情意料之外给了个“惊喜”，司令竟然已经自然死亡——这实在是这对杀手从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情，他们跟随这位父亲横杀一切，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最终的目的。
以上的解释，不但融入了现代心理学的某些观点，还带有严重的目的论的因素。这种分析有它的价值，但也可能不容见于某些人，因为这些人是早夭的现代的后代，我们的时间早已进入后现代，所谓现代之后。
formula，一个公式，是本片的意义之眼。从实践上来说，我们颇有理由怀疑它是否真的那么神奇，但从象征性来说，它无疑是最好的代表。人类通过启蒙时代，进入现代文明的一个重要的指针就是人们第一次十分有信心地开始将自然对象统统转化为一个等式（最典型的是数学，化学也可以）中可理解的东西，这个时候生产的核心不再是个人技艺，不是淘金者的铲子和木桶，而是大脑，是抽象的东西。
这个formula是如此有魔力，以至于知道它的、相信它的人都纷纷被它吸引，追逐它。我们的杀手兄弟也在见识了它的魔力时，第一次笑出了现代诺贝尔得奖者的那种笑声。
然而，现代在它开始的时候，由于它是脱胎于传统社会，它还带有十分明显的非理性的因素，它脱胎于神话、哲学以及神学，科学来自人文。在现代先驱者那里，这些非理性的因素被继续保留和转化为某种形而上的终极关怀和浪漫主义的情感冲动，哥白尼虽然发表了日心说，但他跟他的后继者，比如伽利略有所不同，他仍然虔诚地相信“卑微者需要围绕尊重者转动”，而最终让自然真理第一次如此明晰地出现在大地上的牛顿老师，他也煞费苦心地为上帝保留了“第一驱动力”的位置。这些还没有清除干净的“迷信”，来自传统社会中寻求意义安顿、人生价值、生命目的的追求。当这些东西最后被清除了，我们才进入一个全然不问目的，只问如何的现代文明，这种文明断然不赞同类似本文第一段的逻辑。
从此以后，摆在人面前的道路，就只剩下F•培根所谓的“知识就是力量”的道路，工具理性和实用主义即将统治人类的心灵和生活。当然，放在本片的时点上，此时的人类还将有几声因而早期科学将继续取得的巨大进展而获得欢呼没有喊出（可惜的是，今天连这种欢呼都没有了），与此同时，人是机器的时代即将到来，世界大战也在等着，而机器是人的时代，人是（大）数字的时代，正在我们脚下。
同样的，电影中最初葆有formula的先驱者们，他们最打动Sisters兄弟的地方，还在于他们身上闪耀的非理性的光芒，他们的理性还不是工具理性，他们还将理性用于无法实证的事物，用于理想国、最美德，他们说，这不仅仅是黄金的事情，还包括着一个更为理想的社会和人类群体——只是用牙刷、抽水马桶、有热水的现代文明是对他们的理想的矮化，他们最初所希冀的社会是超越了这一点的。
但他们死去。这看起来颇不合理，不过历史真正逻辑就是如此：只有最初的革命者才明白真正彻底的革命是过于简单且后患无穷的解决方案。
追随他们的Sisters兄弟作为见证者，也作为民主的大众是无法真正传递这些先驱者身上的深刻的矛盾性的，他们要么拿着formula一往无前，要么回到家里，从最切身的生活里享受仅有的据说是自由的幸福时光。
stand alone complex，次时代已经在Eli的睡梦中拉开帷幕。他们刚刚告别弑父的私人痛苦，但也匆匆就告别了曾经同时闪耀着理性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前现代，等他醒来，他必会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