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3-05

玩具总动员:我们应该拥有怎样的正能量

抑郁症的病因除了缺少家庭温暖，对世界对他人失去希望以外，还有一个极其重大原因，就是对理想和现实差距的失望，特别是，对自己的失望。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受着大众文化的盲目正能量，特别是美国文化中英雄主义，浪漫主义，理想主义毒害，让所有的男生都认为只要足够努力，自己迟早都会像乔布斯一样成功；让所有的女生都认为只要自己运气足够好，迟早都会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无忧无虑地永远快乐下去。但是当我们的男孩发现其实自己其实根本不具备获得世俗成功的品质的时候，当我们的女孩发现似乎所有的男人都是所谓的渣男的时候，当我们无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的时候，抑郁症便趁虚而入，难以避免了。
这样的戏剧人物其实很多。比如美剧《迷失》（2004-2010）中的Locke，在孤岛上战胜了残疾以后开始对自己深信不疑，但是在遇到挫折之后又一蹶不振。《Michael Clayton》（2007）中的辩护律师在意识到自己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了摧毁无辜的小镇村民的时候，一下就疯了；《Melancholia》（2011）中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姐夫当知道抑郁星要撞上地球的时候，他也招架不住，服毒自杀。美国的很多天主教徒迷信教会一辈子，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都被牧师性侵过之后，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了。
但是最著名的正能量患抑郁症的角色莫过于《玩具总动员》（1995）里的巴斯光年了。
巴斯光年刚被从商店里买来的时候是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他认为自己是伟大的斗士，宇宙的拯救者。有信仰的人是很吸引人的，因为他们看似知道如何生活并非常清楚自己的天命。有信仰的生活方式也是很吸引人的，因为这种生活很纯粹，可以排除很多杂念，不用考虑很多事。而且当信仰足够强的时候，确实有可能成就奇迹。巴斯光年就是靠这种信念，在大家面前“飞”了起来。但是这种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就像是巴斯光年其实是靠了很多巧合才“飞”起来的。虽然牛仔伍迪妒忌巴斯光年的受欢迎程度，但是伍迪一直也是很清醒的：他从来没有对巴斯光年存在幻想，一直认为巴斯光年是装的，只是没料到他是真的被洗脑过。这就是牛仔伍迪能成为其他玩具的领袖的原因：其他玩具都只会盲从那个看上去最牛的家伙，但是那个看上去最牛的家伙往往不是疯子就是骗子。而由于自己的空虚和迷茫，我们宁愿受骗和误导也不愿意遵从自己的内心。
巴斯光年依靠自己的信念，非常成功而且纯粹地生活着直到他在玩具店看到了巴斯光年的玩具广告。当他发现自己的信念仅仅是一个谎言的时候，巴斯光年的整个世界就坍塌了。巴斯光年在电影的整整四分之一中都处在极其抑郁的状态，对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再关心。这在动画片的中是史无前例的。这也是为什么《玩具总动员》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动画片之一：不光因为它是世界上第一部电脑合成的立体动画，更因为它教会了孩子们信仰的力量，如何建立正确的信仰以及如何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么牛仔伍迪是如何让巴斯光年走出抑郁的阴影的呢？
首先，伍迪让巴斯光年意识到自己并不孤独，其实别人也有和他一样的痛苦。抑郁症的问题之一就是对自己的痛苦过于关心，而不知道别人的痛苦可能远大于他的痛苦。就像《阳光小美女》中，当那个企图自杀的同性恋看到自己的侄子不说话，比自己还抑郁的时候，他就突然活了过来。有时候，再也没有比看到别人的痛苦更能有效缓解自己的痛苦了。所以当牛仔伍迪告诉巴斯光年，自己已经被主人抛弃，真正抑郁的应该是自己的时候，巴斯光年的抑郁得到了缓解。抑郁症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孤独感。当我们发现自己和另外一个人是如此相似的时候，或是同命相连的时候，或是想法一致的时候，我们就再也不觉得孤独，甚至会觉得不可战胜。
然后，伍迪趁热打铁，继续让巴斯光年得知他其实已经占据了主人的心，得到了主人的宠幸。当巴斯光年看到自己脚下签名的时候，他一下子活了过来。巴斯光年虽然失去了宇宙对他的爱，但是在伍迪的帮助下，又得到了主人对他的爱。所有人都需要爱。没有爱是抑郁的最根本原因。或者说，巴斯光年又找到了人生的目的：原来他的目标是拯救宇宙，现在的目标是取悦主人。虽然人生目标的档次下降了不是一点二点，但是这总比没有目标好。这也就告诉我们，不要被大众文化所迷惑，不要给自己定太大的目标，只要有个切合实际的目标就足够让自己幸福。这就让我想起《美丽心灵》（2001）中的数学家纳什。他得精神分裂症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给自己定的目标太大，虚荣心太强，被美国的冷战文化所毒害，希望自己的数学能力能够战胜苏联，拯救美国。最后他才发现，最能让他幸福的还是和他妻子的爱情，而不是什么诺贝尔奖。
所以在选择正能量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饥不择食，随风逐流。如果选错了正能量，当幻想破灭时，对一个人的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正能量的选择基于我们对自己和整个人类在历史上和宇宙中比较清楚的认识。我们既不要低估自己更不能高估自己。虽然我们具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但是我们充其量也只是大自然创造的机器人而已。（这是一个很深的问题，将来我们在讨论《西部世界》的时候再深入挖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