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0-01-30

千头怪:她为何成了一个千头怪

罗德里格·柏拉的《千头怪》（2016），没有音乐，高潮之时，只有电击心脏般的刺耳噪音。纪录片逼真的风格，让影片拘禁于特定的人事之中，看似匆忙，没有回程，说的是墨西哥，却直击了一个全球普遍性的问题，官僚体制的漫不经心，或者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作为，所带给人的切深伤害，迫使受害者铤而走险地走上了一条违法的不归路。

索妮亚·博尔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为了身患重疾丈夫48岁梅莫的化疗，使用上进口药剂，以便得到更好的治疗，盛怒之下，她揭竿而起。

2015年2月6日，星期五，她找到医保公司的主管医生比利亚尔瓦，让他开个证明。这位医生却让前台说他人不在，这种怠慢和不屑，让等待了几小时的索妮亚忍不无可忍，在掌掴了前台女人后，她带上了读中学的儿子梅里奥，遂走上了跟踪和绑架的危险之路，目的很简单，就是迫使相关人员在协议上签字认可，以便她丈夫得到及时的救治。

被枪威逼下的比利亚尔瓦吓得慌了手脚，其妻只得告诉索妮亚，医保公司老总桑多瓦尔及负责人彼德，每逢周五都会去打壁球，于是她拿着枪找到打完球正在洗浴的他俩，这二人起初还在跟索妮亚开玩笑，没想到彼德一蹦哒，让他的大腿遭到了一枪，这下可是真的了。撇下受伤的彼德，桑多瓦尔是一个识相的老头，他全力配合，开车找到公证员豪尔赫。

没想到的是，隔邻的亚历杭德罗，本来还在跟梅里奥谈朋克风及保罗·西蒙乐队来的，当他发现有人用枪指使豪尔赫，他上前制止，即被后面的梅里奥狠狠地棒击，全乱套了。

一切都不会按照索妮亚所想的那样顺利，不相关的人全牵扯其中，这可不是索妮亚所想要的，她只想这几个头头在医保单签上字，然后她交到医院确认即可。这也让她的儿子梅里奥陷入极度的恐慌和痛苦之中。他也想妈妈借此证明，我也爱着爸爸，并非你平时所想的那样。

签字还差一个大股东摩根夫人，她从豪车下来，跟前面的人一样都是推托，说要等到下周一再看文件。就在她住的公寓大堂，愤怒的索妮亚朝天上开了一枪，吓得保安全部趴在地上，索妮亚拽住了摩根夫人，用枪死死顶着她。

这时，梅里奥却接到警方电话，被告知他的爸爸已去世，让他的妈妈放下武器。当儿子哭泣着吼出时，索妮亚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天的违法努力竟然白废了，“都是你们的错”，正当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之时，警方朝她射来了一颗子弹……老天对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很荒唐是不是。

醒来时，索妮亚已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了好几天，一切都不堪回首。儿子梅里奥被警方勒令离开医院，因为他是危险分子，妈妈出来安慰他，开玩笑地说下次我们一起去抢银行，然后紧紧抱住他。75分钟的影片就这样结束了，却让人深感凛冽与决绝。

影片揭示了医患矛盾，医保体系的弊病，人为的疏忽，以及官僚习惯性的推诿和拖拉。一句话，对于相关人来说，凡事没疼在自己身上，都不是痛。但索妮亚却等不得，她在老公漫长的治疗中，慢慢体会到这种无形的阻滞所带给患者的深深伤害。

这让我想起炒得沸沸扬扬的刘伶利事件，32岁的女教师刘伶利罹患癌症后，其就职的兰州交大博文学院便以种种借口，及时解除了与患者的劳动人事关系，以减少学校的支出，这种不人道的撇清做法，不但摧毁了患者治愈的信心，也暴露了一个趋利机构的人性险恶，虽不能说直接导致了患者的去世，至少加剧了其病情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虽然，事后恢复了其劳动关系，也补偿了一些钱，但生命已逝，于事无补。

迟来的补偿，只是迫于社会的压力结果，而非人性的阐扬。从此延伸，现实中，人心缺少关爱、温暖与慰藉，看似人与人的障碍，其实乃是一个社会结构性的问题。如同医患关系，并非只是止于医患之间，而是医疗管理机制积弊矛盾的体现与激化，第一线的医生也是无能为力的，遂成了医患矛盾的“牺牲品”。本来医生只需安安心心给患者治病即可，现实却要医生承担本来不该承担的一切，这其实是挺悲哀的事。

如同片中的索妮亚，一个善良的女人，贤妻良母，没有什么特殊嗜好，更谈不上什么恶癖，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终而走上了违法的险途。我们所要思考的是，一个平时遵纪守法的人，为何会走上这一条违法之路。按常理说，再有怎样好的借故，也不能铤而走险，但人毕竟是情绪性的动物，再高级也有爆发点，尤其是长期饱受凌辱或生命堪忧之时，对于某种人格来说确实是一种必然。对这一类人谴责很容易，但细细体察与分析，却需要精确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