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在听完贝多芬的激情奏鸣曲后说,‘如果我一直听这首曲子,革命就不会成功。’”雅斯卡死后德瑞曼弹着雅斯卡送给他的《献给好人的奏鸣曲》,对克丽丝塔如是说。然后镜头切入窃听室里,卫斯勒落下两行清泪。也就是从那一个镜头我们几乎预见了之后会发生的事。
  
  
在网上看到下面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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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共产世界(不日落国)都在纪念列宁逝世二十五周年。在莫斯科,面带笑容的斯大林和其他共党重要人物坐在莫斯科大剧院观礼……如往年一样,一整天都是歌颂列宁的演讲致词,还包括一个以列宁生平为内容的广播剧,长达一小时。广播剧以列宁最崇拜的贝多芬《热情奏鸣曲》作为压轴尾声,并配上列宁的话作为旁白: “没有比《热情奏鸣曲》更美的音乐了,惊人、超寻常的音乐!它总让我像孩子一样由衷地觉得自豪——怎么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奇迹似的乐曲。”广播剧以最甜美的声音结束:“列宁,就是这样一个人!”
四十五分钟之后,美国电台也开始发音,播放美国版的列宁生平。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也响了起来,列宁热爱这个曲子的话,也被引用,但是,这一回是全文:
……让我像幼稚的孩子一样由衷地觉得自豪——怎么人类可以创造出这样奇迹似的乐曲。
但是我不能常听这个乐曲,因为,它会影响我,使我有一种冲动,想去赞美那些活在污秽地狱里而仍旧能创造美的人,想去亲抚他们的头。可是这个时代,你不能去亲抚人家的头,除非你要让你的手给咬断。你得重击人家的头——毫不留情地重击——虽然说,理论上我们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的……我们的任务真的很难搞。
东诺士马克心里已经有一个故事:一个共产东德的秘密警察如何监听一个名作家的私生活。三年的时间,他藏身在维也纳一个修道院里写剧本,但在动手写作之前,他已经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采访曾经做过秘密警察和线民的东德人。
“我发现,”东诺士马克说,“秘密警察是一群把内心情感上了锁的人。他们变成只讲究原则的人,感情元素整个被排除、被封存起来。而这其实就是列宁所表现的:他害怕他的感情会坏了他对原则的追求。”
有一个退休的秘密警察邀请东诺士马克到家中晚餐。很愉快地,这个人告诉他东德秘密警察如何以最高效率搜集“潜在敌对势力”的“气味样本”,只有一次失误:有一个女人,被搜集“气味”的时候,她刚好来月经。秘密警察把带血味的“样本”给狗去闻,“那狗被搞胡涂了”。
讲故事的前秘密警察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
东诺士马克坐在一旁喝茶,心中战栗不已:原来,“彻底的野蛮和文明,隔得那样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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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污秽的地狱却创造出美。这大概就是全片最精彩的一处互动,德瑞曼,和卫斯勒其实都是这一类人。
  
记得在拿《辛德勒的名单》当作作文论据的时候,总会拿出一句很套数的话,是这么说的:他拯救的不是一千五百个犹太人,而是一个文明。于是看着窃听风云就满脑邪乎地想说,卫斯勒所拯救的不是几个艺术家,而是艺术本身。可是这个说法问题很大,因为享受艺术本应当是人类的本能,应当说,艺术生而令人着迷。所以我并不觉得卫斯勒是怀着着救世主的心,去隐瞒足以将那些艺术家置于死地的证据。这是一个不受控的过程,我倾向于认为是超出意志的、原始自然的力量。
监视是他用二十年光阴去学习的事,然而只是听着那首好人奏鸣曲的几分钟里,自己的命运就已经被扭转乾坤。所以他开始看那些莺声啭啭、白云流水的诗歌,邀请妓女小姐上门服务,作出一系列一个上尉大人不该干的事。那种感觉,就好比是自己在补着一门很重要的必修课,补他在学习监视和执行讯问的二十年里所缺掉的课。
  
这个电影令我感触很深的地方不仅在于人性本身在闪光,也在于还原给了观众一个二战结束后30年、一个依旧灰暗、阴郁和凋败的德国。战争已经过去,内部的怀疑和猜忌却没有结束,那些讯问和手段令人望而生怖。我们唯一感觉到的一丝狂喜全都来自于耳机里传来的柏林墙被推倒的喜讯以及人们疯狂兴奋的呼喊声。
倒是汉普部长在最后和德瑞曼的一次谈话发人深省:听说自从柏林墙被拆你就没有再从事任何创作,柏林墙被拆了又有什么好呢,没有可依循的信念、没有可反抗的目标,还不如回去之前的小共和国。好一句“没有可依循的信念、没有可反抗的目标”,这似乎真的是曾经辉煌于世的大艺术家们的后艺术生涯,所谓后艺术生涯,我指的是艺术家们在战后、在重大转折之后的艺术表现。时代的劫难令人痛苦,却也造就出了不起的经典,可是在相对和平和文明的环境中,我们如何从“好”走向“更好”,似乎成了更令人困惑的问题。更何况,这“好”,不过是就以往相对而论的。美国和中国都宣扬人民民主,可是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的社会调查都有说到:高喊着民主、给人民以充分的表达自由,可是以种种手段限制这些言论的传播自由,从本质而言这还是一定程度的反民主。
  
所以窃听风暴结构上的第二个大巧妙之处就是让人性之光强烈地闪烁两次。让德瑞曼发现所有真相,让德瑞曼了解并且见到HGWXX/7,最重要的是,让他重新找到创作的动力。我们终于看到了风雨过后艺术的形象定格在了什么位置,尽管那还是一种追溯,但是那无疑是积极的。
  
还有关于卫斯勒和克丽丝塔两人的一组矛盾令我记忆恨深。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卫斯勒说出他心里想说出的那些话,克丽丝塔就明白这个人了解自己并且不坏恶意。而当克丽丝塔被讯问时,当卫斯勒一遍又一遍地用“观众”这个名目来勾引克丽丝塔内心的艺术欲望时,难道卫斯勒不明白么,倘若克丽丝塔日后还能够登台,那么那个台上的女人将永远不再是克丽丝塔。难道克丽丝塔自己不知道么,可是在她心中比起不登台,上台做些自己不太乐意的事显得好一些,因为不登台意味着对艺术家最严重的剥削,身份,社会地位,自尊,信仰。卫斯勒当然不想讯问,可他必须这么做,他一定不希望眼前的女人那么果断干脆地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可他必须要得到答案。在这场讯问里,卫斯勒和克丽丝塔都输掉了自己珍贵的道德底线。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之后两个人的自我救赎。卫斯勒移走打印机,克丽丝塔对着迎面而来的大卡车选择了死。每个人都背叛了什么,每个人又都在弥补什么?这种无声的行动和温度实在是摄人心魄。
  
人生其实就是这样。有背叛但从来没有绝对的背叛。有罪孽但终究有一天能心安理得的顶着这些罪孽,完成自我救赎的同时生活着,这些人,毕竟都是人,都是好人哪。
  
在来一遍结局好么?
  ——先生,你要不要把书包起来送给朋友?
  ——No. It's for me.
  
HGWXX/7。我会记得你。


窃听风暴Das Leben der Anderen(2006)

又名:窃听者(港) / 他人的生活 / 别人的生活 / 别样人生 / The Lives of Others

上映日期:2006-03-23(德国)片长:137分钟

主演:乌尔里希·穆埃 马蒂娜·格德克 塞巴斯蒂安·科赫 乌尔里希· 

导演:弗洛里安·亨克尔·冯·多纳斯马尔克 编剧:弗洛里安·亨克尔·冯·多纳斯马尔克 Florian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

窃听风暴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