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吕克贝松号称一生只拍十部电 影,杨德昌拍了7又1/4部电影,塔尔可夫斯基拍了七部长片,哈姆达莫夫拍了三部, 而裴镛均(不是眼镜微笑脸那个裴勇俊。)截止到目前为止只拍了,两部。将将与邓超持平(当时写本文时),远逊于影坛新锐LittleForthGuo。

百度百科里介绍「《达摩为何东渡》一举夺得第42届瑞士洛迦诺电影节最佳影片金豹奖,引起业内轰动,更是开创了韩国电影史七十年间首次在国际电影节有所斩获的先河」。

对韩国电影有所了解的可能会知道,在1987年44届威尼斯电影节上,路易马勒的《再见,孩子们》摘得金狮,休格兰特凭借《墨利斯的情人》拿下影帝。而当届威尼斯影后就是林权泽导演的《接种》里的姜受延,她也是除日本女演员以外第一个获三大电影节影后的亚洲女演员(左幸子田中绢代无奈地摊手)。PS:这段是假的,不要信。

先说说导演本身。一个学画画的,拿到了造型艺术博士,回国在大学继续教画画,疯狂地喜欢迷恋一部电影,即由「导演中的导演」威廉•惠勒改编自畅销小说的《收藏家》。这本来无甚惊人之处。但裴镛均接下来做了如下工作:花了四年时间筹划;苦口婆心找三个「素人」当主角;花一年时间教他们怎么表演;拍摄的几个月期间和演员朝夕共处,同吃同住;后期制作花了几年之久。

剧本、导演、灯光、剪辑等等七项工作以一己之力完成。发现了什么没有?答对,这是典型的作家电影,完全的个人化,与整个韩国电影工业体系脱节甚至无关。而且为什么……很像某个流派?

还记得巴巴罗教授的新现实主义宣言么:

1、清除「影片中占有很大比重的那些幼稚和公式化的老调」;
2、取消「不谈人类问题和人道观点的那些荒诞可笑的和生编硬造的东西」;
3、不要听腻了的故事,也不要小说改编的电影剧本;
4、扬弃硬说所有人都为「同样崇高的感情」所鼓舞的高调。

再加上维斯康蒂喜爱的绝对真实外景和非职业演员这些新现实主义运动的外形特征。 可以不负责任地说这是80年代末韩国个人导演向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流派致敬的一部作品。

一个迷恋流行小说改编剧本惊悚电影的画家个人导演,花极大力气做出了一部台词极少即便有也大多为偈语、情节沉重缓慢的宗教电影。这事儿本身,很难经得起琢磨, 吊诡地让人心神不宁、心神荡漾、心神肃然。
再说说达摩。

达摩和他老师求那跋陀罗一样,都是由小乘转大乘,都研习如来藏三自性,都追求普度众生,都是国际主义战士,在震旦深植、求道。最终由他们发展出禅宗一脉,由徒子徒孙慧可弘忍惠能们发扬光大。播撒至日本韩国,压制了原本兴盛的华严唯识法相天台诸宗。达摩可谓「我站在高山上,东边都是我的门徒」。


但是,达摩为何东渡?

电影名字本身很有禅意,问了一个根源性问题:你不老老实实在南天竺/波斯(一笔糊涂账,个人倾向于南天竺刹帝利种姓)当帝都上层,苦哈哈跑到中国来干什么?

单纯按照佛教传说故事上说,无非是师父般若多罗说震旦有难,震旦人多,你去传佛 ,你去布泽,弘扬正道,承法重责,该你去的,二话别说。

单纯按照政治历史观点来说,那时正是大乘佛教和原始佛教宣战之时,外道丛生,佛 教这种本身反抗婆罗门统治的改革运动由于缺少阶级根基而太过于依赖统治者,在压力下,一方面向内一边靠近吸收印度教一边发展出密宗,而另一方面向外扩张布道意 图形成外势是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的。

单纯按照科学的归纳角度来说:幸存者偏差。往西边弘法的都挂了。往东边弘法的其他宗比如精妙深邃的法相宗被普通民众淘汰了。达摩宣扬的禅宗简单易懂,门槛低,不做学历要求,日后又有惠能这样的大牛继往开来。于是乎,每一个举手的,都是来了的。

值得指出的是,本片和达摩基本没有关系,和达摩东渡这个历史事件,没有关系。

扯回到电影的技术层面。镜头极度克制,没有任何炫技和闪跳,一切美学归于造型、场景和现实本身。单镜头是王道,汝等切莫造次。光线构图上不用费心,经常为了细节一天就拍几镜。现场收声清利粗拙,所谓的厚重、东方审美、大巧不工、宏大气韵 ,观者自有体会。影片中的象征隐喻暗示没有后来的「效仿者」《春去秋来又一春》那么复杂繁冗。这是一部让你进入、体会、学习、思考的影片,缺乏一般意义上的戏剧冲突和爆点。平淡若洋,空旷似天,是其追求的境界。全片唯一称得上「有趣」的地方或许是砍柴的时候,我们期待的「砍断脚下的树枝」以及「划破手指」,一一应验。

老中青三代僧人无论独白还是对话,玄妙而简洁的台词里每一句都如丝如缕地诉说着影片的意图和主旨。导演对于佛教里苦、舍、出世、悟、业、空等等核心或常见问题的理解事无巨细地借助丰富的电影予以传递。普通人最多做得到慎终追远,禅宗要求的是明心见性。有些解读把老僧认为是达摩的化身。我不这样理解。老僧还没有达到空寂无我的大悟境地。清澈的小和尚、难舍尘世的青年僧人、独守深山的老僧都是人自我证道的阶段。
从尚无忧虑不需要别人度,到内心焦灼需要别人度,再到自觉有成去度别人,人对自我的认知,对周遭乃至大千世界的看法永远在改变。老僧认定青年僧人下山了就是修行失败,青年僧人疑惑小和尚为何没有对母亲的记忆和牵挂,老僧愤怒地解释为何自己不下山,本质上都是犯了贪嗔怒。

菩萨才能完全放下,行诸善然心无念,人无法做到。当老僧将逝,青年僧人追问我还能仰仗谁点化时,老僧径直推 给山河万物。老僧自觉已与宇宙融为一体,来去无别,生死存遗皆是宇宙呼吸,万物皆我即万物无我。当将自己的后事一一嘱托完毕后,老僧内心非常渴望青年僧人能够通过他的死来顿悟并解脱。

实则,青年僧人的解脱之法不在于老僧的死本身,而在于 「高人」的离去。在没有了「我已悟法,你尚执迷」的重压下,青年僧人才可以为己 求道,才可能传承衣钵。你的路是你的路,走不开的人还在意生死。我不成佛,悟不到无相、胜义性,也无需遁入深山,我自可在世间修证。


小和尚留在庙里,烧着遗物,成为又一个老僧。
青年僧人走出深山,在实观空,成为另一个老僧。


达摩为何东渡?달마가 동쪽으로 간 까닭은?(1989)

又名: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 Why Has Bodhi-Dharma Left for the East?: A Zen Fable

上映日期:1989-09-23(韩国)片长:175分钟

主演:李坂勇 申元叶 

导演:裵鏞均 编剧:裵鏞均 Yong-Kyun B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