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12-23

赴汤蹈火:他们为嘛《赴汤蹈火》

来自苏格兰的导演大卫·马肯兹拍了一部地道的美国西部片《赴汤蹈火》，被称为2016年度最好看的电影。剧本出自《边境杀手》（2015）的编剧泰勒·谢里丹。我常说用冷静的镜语去表达激烈的人事，是一种非常高格的能力。无疑，大卫·马肯兹对于《赴汤蹈火》的整体把握相当老练和静稳，夹杂着小幽默小调侃，着力于正反两面人物的心理与情感阐释，以至于让观者忘却从道德与法律上去审视他们。

一对看似不靠谱又喘着粗气的老警马库斯与印第安人阿尔贝托，让我想起杜蒙的《小孩子》中的一对活宝，老警探长范德魏登警官，以及他的双齿豁牙助手卡朋蒂埃，只是马库斯的破案预感超过了范德魏登，阿尔贝托最后英勇献身，也不会如豁牙那么虚以委蛇，敷衍了事。

而打家劫舍的托比·霍华德和坦纳·霍华德这兄弟俩，则个性鲜明，形同冰火。托比当然是冰，家兄坦纳自然是火。托比虽然离了婚，两个儿子，都是跟前妻过，但他从无案底，是个老好人，而坦纳个性暴烈，这一生几乎都在大牢中度过。每当托比消沉时，他都会扇他几巴掌，让他振作面对。

问题是，如果坦纳是疯子，托比却是一个聪明人，他为何也会跟着家兄一起去抢银行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也是老警马库斯在退休后，专程前往油井农场找到托比询查的缘由所在。69万平方公里的德克萨斯除了无边的草场，就是上下不停开掘的打油机。这从身为印第安人的阿尔贝托与老警的对话，从中也可略窥一二。

历史上的德克萨斯也是印第安人的世居地，后来被白人强占，进入一个被殖民的历史，伴随着血雨腥风，对于财富的掠夺一刻也没停止过，即便二百年后的今天，贫富极度悬殊与不均仍是一个客观事实。霍华德家族从没有富裕过。他们的母亲刚刚过世，他们已无后顾之忧，必须大干一场。

坐了十年大牢的坦纳刚被放出来，得知弟弟苦心经营的农场，因资金问题将要被别人强占，如果想守住农场，就必须要搞来一笔可续期的信托资金，于是兄弟俩打起了一场家族农场的保卫战。这对于托比来说，即可守住基业，给两个儿子带来无尚的荣光，将彻底摘掉贫穷的大帽脱贫致富。

但谈何容易。要想借贷，必须有担保，哪去找呢，无计可施下，去抢吧。即便托比一万个不情愿，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铤而走险，是走投无路情形下必须做的事。至少对于坦纳来说，他就是这么想着。对于一无所有的坦纳来说，他无所谓，无非就是再坐一次大牢，将牢底坐穿。

德州西南部，平坦广袤，荒原如影随行。西部牛仔的传统循迹可寻。骑警开车途中，遇到一群牧马人，他们说儿子都不想做这个了。这随便的一句，映照出西部牧歌的消失，但乡野的苍凉仍在。影片伴随他们的乡村歌曲一直飘荡着。悠扬之中隐含着无限的悲歌。

兄弟俩抢劫银行与药店的过程并非如传统上的惯犯熟络。二人穿着运动衫，布袋裤，头戴滑雪面具，很是滑稽，显得笨手笨脚，又磕磕绊绊，且坦纳喜欢心血来潮说干就干，这可害苦了托比。当他还在餐厅用餐跟女服务员热聊时，外面的枪声就会响起，这位老哥又开始了洗劫。其实，前三次银行抢劫数目并不多，但4万美金对于农场保卫战至关重要。他们还不能金盆洗手，必须干一票大的。

夜色下，四野沉静，托比有点忐忑。坦纳问他你在考虑明天吗。托比看似平静地说，明天我们得温和地对待出纳员。弟弟怕这位暴躁的家兄在银行闹出事，毕竟前三次都没有死人，最后一次可不想出什么纰漏。最后一击，农场最后的保卫战将要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各开一辆车上路了。他们按计划去了杰顿银行，但这个银行关闭了，真是计划不如变化。途中，坦纳超车停下，他说我们去波斯特。托比说那儿人多。别怕，要有信心。说干就干。这是临时变阵，这可犯了兵家大忌，怪他没学过《孙子兵法》。

因为，这同时也被老警马库斯预判到了，他们也在赶往波斯特的路上。果然波斯特银行顾客出纳都特别多。兄弟俩一到，大声一吼，就全都吓得趴下，总有试图用手机发信息的，更有携带枪支的顾客，你这不是找死吗，你面对的可是坦纳，杀无赦。抢了一大把，迅即出来准备逃离。枪声大作，这可是德州啊，谁没有几支枪呢，齐齐向兄弟俩射击。

好歹冷静的坦纳开车能冲到公路上，可后面十几辆车紧追不舍。好，来吧。托比肚皮中了弹，但无大碍。这可激怒了坦纳，他停下车，从车上拿出大家伙，这可是当年《人民公敌》詹姆斯·卡格尔尼的嗜血重现。他端起冲锋枪站在马路中间，对着他们“噼噼拍拍”扫射过去，都吓得慌忙撤退。

总算逃出来了。坦纳让托比开走小车行大路，他则继续开着满是窟窿的小货车继续前行。坦纳不但想着我要承担这一切，他本来就是这么做的，为了弟弟他必须这样干。坦纳的飞奔引走了无数围剿而来的警车。他扔下火球般的车，倒退着撞向迎难而上的警车，“轰”地响声并未完，他要抢占制高点。他对着山下瞄准射击，老警阿尔贝托不幸中弹身亡。

这激发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马库斯，老伙计没了，这个仇非报不可。他必须赴汤蹈火。在当地向导带领下，他抄了坦纳的后路，对他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那被击中的姿势简直酷毙了。好汉哪能倒下，只是在打个磕睡而已。为了托比为了亲人，如一团火的坦纳真算是赴汤蹈火。

别看骑警马库斯已无马可骑，好像一口气拉不上来就要升天，但他脑子还是管用的。老友阿尔贝托走了，他还呆着干吗，不如回家卖红薯。坦纳走了，但托比还要完成家兄的遗愿，血流如注的他必须挺下来，总算忍痛挨过了警察检查站，来到了酒吧。看着电视上播出坦纳被击毙的新闻，他心如刀绞。黑暗与拂晓总会交替而行。

托比终于通过信托基金守住了油井家庭农场。抽油机不停地转动着。老警马库斯的到来，让他还是拿起了枪。当前妻黛比带着两个儿子开车过来时，托比说这儿不属于我，是他们的，我住在小镇上。马库斯这才知道这兄弟俩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家人，好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托比对马库斯说，我在小镇等着你，我准备好完成这个。但马库斯显然并不想跟他较真下去，赴汤蹈火原是他的职责所在，但现在他已退休。走前他只是撂下这句话“你的余生都会纠缠着你，孩子，但你不会孤单，因为这也会纠缠我。”

看着老迈的他远去的背影，托比还能想什么呢。一切如他所愿，但他却成了多余的人。这是他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2017、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