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6-28

台北晚九朝五:《台北晚9朝5》：祭奠那声色犬马的不堪时光方汉君

有一种电影，也许看起来并不重要，却如划破夜空中的闪电，让人有彻骨之感。戴立忍导演的处女作《台北晚9朝5》（2002)，就有某种凛冽的台北风味，虽然没那么经典，叙事缜密性也不够，但瑕不掩瑜，在聚焦台北年轻人夜生活方面，就极接地气，有其非同凡响的视觉功效，很解乏，也相当精彩。这样的电影并不好拍，可以说是块硬骨头，必须虚实相交，实的成分要多些，否则就会飘。总体上，影片很成功。

白天不懂夜的黑。这些年轻男女来自各行各业，经历和性情也大不相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各自的喜怒哀乐也难调和，唯借助那急促的迪斯科“砰砰”节奏，沉陷于那迷幻的酒劲色彩，忘却所有的不快和烦恼。只是闹腾一晚后，晨光熹微，他们拖着疲惫还得来到小店吃着豆浆油条，进入世俗模式的生活，没人真的能逃脱现实的尖锐和伤害。片中人物众多，如何编排和平衡就成了一个问题。无疑，影片对于这些角色戏份的取舍，最终还是取决于他们情感戏的多寡。情感是主轴，有情感的对对碰，才能产生矛盾和困扰。

角色戏份多，最怕假、虚、空，起承转合忌掉链子，可以说影片抓住了内核。见好就收，才能收放自如。这一点上，导演下了一番功夫。观众看到的是嘻哈打闹，其实，随着剧情发展，叙事结构的对称，就成了如延展角色互动的关键。这就需要塑造不同的角色形象，影片对接处的打磨很细腻，这对于影片的衔接真的至关重要。角色设定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只是说切合角色自身的走向，这与其成长的经历和环境紧密相关。如此来说，影片对于这些走马观花的男男女女，都有着非比寻常的精细刻画。或者说，像极了他们（她们）。各花入各眼，他们又是如何撞击着我们的眼球呢。

追逐于性游戏的cola，显得玩世不恭，白天是美容理发师，晚上就来夜场猎艳，即便有亮丽的幼师女友vivi仍不满足，逮到美眉就上，一拍即合，随便哪个旮旯就会急不可耐的啪啪。女友无可奈何，只能以泪洗面。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终有一天，这家伙闯祸了，摸了黑社会老大捷哥的女人，这下逃不了，被羞辱的一塌糊涂，下跪，挨揍，还被揭当年做“嫩基”的老底。他拖着受伤的腿奔跑在雨中，女友在后面哭泣的跟着。他让她滚开。
是的，当一个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时，他是不会乞求也不奢望一个女人真正的爱他。果然，七个月后，vivi与一直关心她的夜场DJidealn喜结良缘，成为台北第一对公开刊报的拉拉，爱不分性别，真情方能永久。cola也认清了自己的人生定位，回归日常，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理发师工作。看来，他在夜场的猎艳，不只是生理的满足，更主要的是消解早年痛苦的记忆，从中找到某种心理平衡，但他还是要感谢那个捷哥，要不这小子还不知他会惹出什么大事。同时，他也为vivi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再受他的情感羁绊而暗自高兴。真爱是让对方感到舒服，而非处处添堵。

公司职员cindy，如同女版cola，她玩遍夜场所有的帅哥俊男，但她内心明白这一切只是逢场作戏，一夜情过后，极度的空虚乏味，情感无依之下，她玩起了网恋，对方就是依靠夜场贩卖白粉的小马。一脸忧郁又酷酷的小马，可是她心中的症结。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有了征服欲，就不会罢手，更何况她口口声声地还说爱着他。只是小马还不知网上聊得嗨的就是她。在夜场，她摸着他的裤裆，冲着他说，你到底在撑什么。他冷冷地说你并不是我喜欢的。她愤怒了，男人都他妈的贱。
小马的沉默，对应着病床上患癌而不能言的父亲。白天，他在医院陪护老父，无聊还得网聊。对方说早晨推开窗户，我发现夏天是蓝色的。他说我这是灰色的，然后问你是谁？她答一抹飘在夏日的淡蓝。直到他父亲去世，面对空荡荡房间，他才同意对方的约定，前往酒店。黑漆漆中，他才发现是cindy。她质问，你为何不敢面对，我是真的喜欢你。小马无法接受，还是落荒而逃。她的小小计谋落空了，她独自呆在床上发傻。

玩味的是，小马就一直坐在楼下的小车思前想后。天也亮了，当他看到cindy怏怏不乐地出来，他下车想过马路追上去，正好被急驰而来的大货车撞倒。这个情节的确有点儿突兀，生命如云烟，还没好好大闹一场就命归西天，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已远去。也许导演想表达的是，爱，只是存于一个念想，如若没有行动，等你幡然醒悟，为时已晚。真爱，需要我们每个人都用心去做好自己，正所谓心动不如行动。犹豫不决只能是等死。

酷爱音乐的小伙ben,，对刚从美国回来的eva一见钟情。巧合的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跟他一起做营销。他对她说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做出最棒的音乐。随着二人感情的升温，他们住在了一起，但纯真的她之前并没有恋爱过，也把握不准他对她的感情。她无法敞开心胸跟他爱爱，只限于拥抱亲吻。她对沮丧的他说，我只想更加确定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爱你。但他说你只是想确定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久而久之，他失望了，就去找cindy滚床单，压了手机，正好被eva 听到他俩做爱的浪潮声。事后，伤心的她决定离开台北回美国。临行前，她送他一个小号，鼓励他不要放弃音乐。他也对她说你不用为任何人改变，你就做你自己。一对相爱的人，因为对于爱情的想法不一样，而走向了末路。一个单纯青涩如鲜甜的梅子，一个饱经世故而对她无法割舍，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做着明星梦的hitomi，天天游弋于所谓导演和制片人之间，陪他们上床睡觉。这天，在早餐店被vivi责骂，你醒醒吧，让人以为我们都像你这样肉麻。hitomi难过地说，我承认我很虚荣，但我很清楚自己干什么，你们呢，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干。她依然如故，可谓痴心不改，只能捞个小角色演演，见证了人生的某种悲凉意味。
可能有人认为这些零碎的情节与人事，有拼凑之嫌，我倒觉得不必挑剔，如同年轻人的热血和冲动。这是一群在夜场就会沸腾的男女，他们被某种激情燃烧，恋爱和生活方式，自然不经大脑，犯错也是人之常态，所以不必苛求。年轻就有犯错的资本。也就是说，导演对于真实的夜场，有着深入了解和精细的研究，并无生硬臆造之处，总体处于掌控状态。可喜的是，这些演员演绎的都极其到位。至于影片叙事的节奏感，也恰到好处。关键是，对于反馈夜场生活的真实，有其刻骨之处。我一直说电影的真实，不等同于现实中的真实，但一定要符合生活本质的真实。

电影同时留有曼妙的诗意，这是我前面说过的虚的部分，虽看起来有点儿滑稽，但的确有提振的作用，给人以希望的光亮。如，cindy失去了小马，身为女超人的她，居然还有不靠谱的蝙蝠侠，一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普通男人，他说过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你，我愿意付出不求回报。就在女超人为情所伤，万分沮丧之时，七彩气球从她窗前飘向空中。她起身站在窗前，看到楼下傻笑的蝙蝠侠，她微笑了。这世上再不济，总有一个关注和爱你的人，也许这就足够了。

沉迷于夜色的人生，不可能持久，晚9朝5的人生，毕竟是一个非常态。所有的日子，他们也都会回归平静，过着朝9晚5的生活。但谁能忘得了那夜色的伤痛，谁能忘得了他们一起的欢乐时光，谁能忘得了转瞬即逝的爱，谁又能掌控真正的人生。如此来说，这部电影就像为喜欢夜场生活的年轻男女，精心做了一个勘验式的明证，一块大大的蛋糕，以特有的镜语去祭奠那声色犬马的不堪时光。再度凝视，仍是一件乐享之事。气球都能飞上天，何况无所不能的人子呢。
20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