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2-05

罪夜之奔:不开挂的世界

应该是16年最好的剧了。

第一集的四十分钟节奏堪称完美。从出事到出逃，各种阴差阳错细节呼应峰回路转。警察和嫌犯，仿佛都蒙着眼睛，在同一头大象身上摸来摸去，一方刚抓住耳朵，另一方却钻到了腿底下——悬念的紧张感越抻越高，直到刀子被搜出的那一刻，方才尘埃落定。同时道明了全剧的立场：这是一个不开挂的世界，谁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哪怕嫌犯就在眼前，警探也不认识。因为他们并没跟着观众一起看到之前的全部过程，就应当什么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剧情也遵循这个框架。每个角色都在自己的主观立场内摸索着前行。律师在凭借经验和直觉押宝，警探在新线索出现前长期抓瞎，就连观众，也有不少差点被带到“继父”的那条岔道上去——这些展现了一个没人愿意承认的现实：办错案很正常。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甚至是经常发生的大概率情况。司法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为可能发生的冤案拉起防护网。例如走辩诉交易，先判个十五年再说。虽然那也同样要冒毁掉一个少年一生的风险，却起码能为未来的翻案昭雪争取回旋余地。那个一身湿疹的律师，实际是在为并无恶意、只是思路走错了方向的警探和公诉大妈兜底。没有他的话，那两个人的敬业和执着反而会铸下无法挽回的大错。

这种制度当然不完美。除了一系列繁文缛节之外，期间的各项花费还高到坑爹。然而它守住了一条底线，那就是尊重常识——任何人的判断力都是有局限的，再多的证据也未必能导向正确的因果链。所以，正常的司法程序必须首先破除那些关于神探的神话和想象，更要祛除任何一方“主持正义”的先入为主。这个游戏中，没有人能够掌控一切，任何自以为是和想当然的傲慢都会变成给自己挖坑。因此作为浸润其中多年的律师和检方，早已不谈什么正义，而改谈交易了。说到底，既然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掌握的是不是真相，那也就没有谁是正义的化身。不如先折中一下，把案子办了再说。反正，谁也不想把那个孩子一直关着没完吧？

遗憾在于，在这种无法避免的博弈期间，纳西尔发生了改变。一个穆斯林移民少年内心蛰伏已久的叛逆和不满，蠢蠢欲动的青春热血，以及九一一之后的社会心理造成的压抑，在脱离了家庭的管束、进入丛林法则的牢狱之后得到彻底的释放，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这一切，连同他的家庭在儿子“犯事儿”之后的一系列遭遇，都不能让法律来背锅。人生布满了分岔小径。一念之差，你走上了比较坑的那一条，之后只好绕一个远远的大圈才能走回来。不小心的话，还可能越行越远。这怪不到任何人头上。而能碰上一个湿疹大叔主动拉住你，说明你的运气还不算差。毕竟，有些人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命都没有了。

说到这个湿疹大叔，真是看得百感交集——前两年家里有人就得了这个病，主要集中在颈背和腰部，一度痛苦不堪。最后用了丹皮酚软膏和持续汗蒸，才慢慢得以缓解。看看大叔经历的那一串中西医大夫和五花八门的药方，不禁让人顿悟：无故摊上官司固然不幸，可至少还找得到说理的地方；得了这玩意儿，你能找谁抱屈去？世间有可以拨云见日的律师，却没有治湿疹的神医灵药。在如此没有逻辑可言的世界上，法律也只能做到尽人事的“程序正义”，实在开不了挂的那部分，也只得交给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