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3-24

红色沙漠:在沙漠上

我们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里。
——梭罗
若要从本质为这座城市命名，我想称它“漂浮之都”。城市漂浮在这片土地上，人漂浮在这座城市里，我们都是没有根的。房子修得很快，房子修得很高，然而我们却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工厂，只听到机器轰鸣，淹没了人与人之间的声音。高耸的烟囱不停地喷涌着浓浓的黑烟，天空灰蒙蒙的，罩着大地上漂浮的城市。我们的精神家园在城市物质文明的沙漠上不断下沉，我们成了大地上的异乡人。
浓浓的烟雾中，朱莉安拉着她的孩子穿过一片重工业地，只听见机器运转的巨大轰鸣声。因为再丰盛的物质基础也填补不了内心的空洞，衣食无忧的朱莉安执意地花钱买下别人手中吃过一半的面包。她撇下对此举讶异不已的孩子，一个人诚惶诚恐地跑到无人的郊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期间她突然停下来，用一种近似绝望的眼神凝视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
朱莉安的丈夫是一名企业家，他成天忙忙碌碌，漠然而平静地活着。他象征着那些机械麻木地运转在现实生活中对精神无所追求的群体。在生活和情感里，他们理性而冷漠。对于妻子神经质般的焦躁不安和惶恐，他只当做是车祸的后遗症。深夜里，朱莉安从噩梦中惊醒，她搂着丈夫惶恐无助地说道：“我梦见我在床上，床在移动，我看见我睡在沙漠上，沙在下沉，越来越深……”然而现代工业文明造成的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疏离，使得朱莉安即便是在丈夫的怀抱里，也感觉不到温暖，也无法走出精神和情感的困境。她时常哆嗦着身体，紧紧地抱紧自己，又神经质地伸出双手，抱住柱子或靠着墙壁。可无论是丈夫、柱子抑或墙壁都不能消除她心中的不安，无法让她的精神找到一点点依靠。
如果说在物质文明的侵蚀下，我们的精神沃土已风蚀为一片沙漠，那么在这片沙漠上我们该如何重建起宏伟的精神大厦和温馨的家园？对于这个问题，安东尼奥尼在《红色沙漠》里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悲观：所有的追寻，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即便茱莉安尝试着去爱，爱某人或者某件东西，然而在时代的痼疾面前，爱是多么的苍白无能。虽然她有孩子，有丈夫，但这并没有成为她精神的依靠和寄托。她依然无助地问道：“为什么我总需要别人？”也许正是这种需要，她才会慢慢地靠近丈夫的同事，最终和他偷情。只是，这种寻求是徒劳的，丈夫未能给她的，在情人这里也没有得到。在这片布满了尸骨的红色沙漠上，她依然在一点点下沉，越来越深，不会从任何人任何事物上得到救赎。如果说影片开头，茱莉安是抱着一点点希望的，那么在一番挣扎和寻求之后，希望泯灭，而日子还得继续，她牵着她的孩子，平静而绝望地重新走进生活。
安东尼奥尼的《红色沙漠》是现代工业对人的异化的视觉化写照，是映照工业时代人们精神困境的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里，这个时代我们生活和精神的处境如此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