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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止心(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32735141/

没有自然界,就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外部世界通过提供生活资料而作用于人类劳动和人类自身,形成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农业文明到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业文明,工人劳动与劳动产品间形成一种关系,它在现代工业社会尤为突出,表现为异化。意大利导演米开朗琪罗·安东尼奥尼在电影《红色沙漠》用色彩、声音、场面调度等全部的视听语言来阐释工人和产品间外化异化消极状态。现实中,人类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着无机界,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也就是这样一种存在物,它把人类看做自己的本质,或者说把自身看做类存在物。影片探讨了在工业文明中人与自然界、人与自我、人与他人间的关系,在人和自然界不平衡状态中失掉了自身类存在物的特质,对这种状态下人的生活精神状态进行深入思考。

‘类存在物’异化之电影色彩
《红色沙漠》电影史第一步真正意义上的彩色片,运用抽象先锋的色彩探索手法,色彩成为影片焦点,相应冲淡了电影剧本及演员表演。使这部影片有别于以前任何一部彩色片的功能是,安东尼奥尼使色彩环境成为剧中的一个人物。为此,对于色彩创作的理念时,安东尼奥尼说,“我并不认为《红色沙漠》是一个成果,它只是一次探索。支撑影片极端色彩重量的是现代工业对人的异化,人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被自然界改造了,工业文明带来了物质繁华的同时也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失语,导演将这种不平衡外化到色彩之中,用色彩来展现扭曲精神下人的视域,用色彩来与迷雾、默然和如同干涸沙漠的工业环境进行对话。这里,色彩成为导演直指工业文明对人异化的一把尖刀,用疼痛戳醒麻木的陷入货币奴隶中的工业人。
影片色彩通过象征的手法展现人的异化,象征既不需要与它的客观事物相似,也不需要与它有任何现有的关系,它常被习用并带有规律性。黄色和绿色在影片中反复多次出现,大篇幅刺激人的视知觉。开场朱娅丽娅穿着绿色的大衣走在迷雾、烟囱、冰冷的工业时代下,在灰暗笼罩在四周占据大篇幅的背景下,绿色反倒显得突兀。她是现代工业下被异化的代表,穿着绿色衣服,希望能够永远望着有生命的大海,然而大海被载着传染病源的油轮污染了,她处在夹缝中用生命的本能对抗着这个世界,导演将新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被工业异化的精神有问题的人身上,她不被人理解,与社会格格不入,却在不平衡与危机中仍留着工业人所没有的思想净土。导演对绿色的展现举以下两个代表场景,一是科拉多与朱娅丽娅走入一片深绿色的田野,田野上有一个黑色的小屋,科拉多来这里要找一个想要招工的工人,然而这个工人是朱娅丽娅自杀未果在医院认识的那个人;二是朱娅丽娅、科拉多、乌果等候其他朋友到来时的背景树林,朱娅丽娅置身绿叶中精神放松,她不断的看向充满生命的树木,树木像是工业异化下的一个伙伴,她找到了同类。朱娅丽娅身上附着了导演对工业文明下的思考和希望,他是痛苦迷乱的,用微小的力量对抗大势的苦行僧。
片子大篇幅营造出一种黄色,烟囱有规律的喷着黄烟,代表着流行病检疫标志的黄旗,黄色陀螺仪,朱娅丽娅与科多拉发生性关系前脸上的黄光等等,这几个场景中均出现了黄色,黄色已不单纯的是一个现实的颜色,它有了象征意义的生命。黄色每一次出现都带着堕落,一种病态的衰弱。黄色在朱娅丽娅的眼中是灾难的颜色,烟囱中的黄光总让她惴惴不安,她与科多拉发生婚外情时,黄光打在了她脸上,也是她内心堕落的外现。更为讽刺的是黄色的陀螺仪,它是船体平衡的核心,却用灾难的颜色表现出来,用灾难来维持平衡,这在朱娅丽娅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与她的世界完全背道而驰。
工业社会的发展让朱娅丽娅个人及家庭完全丧失了原有的幸福。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的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工业时代人的整体状态是异化的,工人生产得越多,它能够消费的越少;他创造的价值越多,他自己越没有价值,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对象化,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取了他的生产的对象,也就从人那里夺取了他的类生活《红色沙漠》中工业文明背景下,利润驱使人强制劳动,在这种背景下成为类生活的异化,要么物质奴隶,丧失了精神追求;要么成为了神情紧张的畸形人。导演用色彩象征性的将这种异化直观、鲜明的展现在观众面前。

‘类存在物’异化之电影配乐
《红色沙漠》中色彩的应用使影视界真正意义上认识到颜色的意义,它作为了解安东尼奥尼电影的一个入口,赋予深刻的人物内心世界,有唤起观众情感,渲染氛围的重要作用,奠定了整部片子的主题基调和总体情绪。影片除去色彩上面的突破,在配乐上也独树一帜,运用最接近现实的写实声音来展现,《红色沙漠》中很多场景都携带着脚步声、背景声等,采用的是现场录音,增加真实感,配乐声很少运用,但影片中少的几处配乐的应用将工业时代对人精神上的异化体现出来。
影片在现实主义的音响中开始,渐渐的变成现实声音和一个女高音的悲情的独唱,最后女高音压制住现实声音,用神经质的声音来与充满迷雾的工厂、烟囱、器械、大地、生活对抗,整整持续对抗了3分钟。怪诞的声音和畸形的画面相对照着,从开始就立下了失衡的感觉,这种展现方式与片子的背景有着密切关系。《红色沙漠》取景于意大利东北部港市拉文纳,处于二战后复兴经济的工业化城,原本美丽的小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厂、人造河、铁青色水道、黄雾的天气。开场展现了工业变革后的小城现状,女音配乐是敏感、脆弱、焦虑不安的,导演通过声音展现了工业变革的背后人类精神和心理的现状,压抑的小城像用力过猛的弓,随时可能崩盘。导演使用近乎癫狂的神经质配乐为压抑的环境找到一个发泄口,让环境呐喊出来。随后片子都是在一种现实声音中拍摄,没有刻意收音,也没有刻意掩饰,留在背景中的焦躁正是小城的焦躁,也是工业革命人物精神世界异化焦躁的外化。
工业革命使人的类本质变成了人的异己的本质,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转移到了人与机器之间的亲密关系,人与人变成了失语状态,人的精神世界无处安放,安东尼奥尼的配乐把失语下的精神外化到了音乐中。在资本主义的生产方下机器更先进,货币越来越多,人们不知不觉中被机器所控制,追求货币单一工具代替所有一切,人变成了拜物主义者,没有了精神生活,个人自由也受到了压抑。影片中朱娅丽娅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一个异化者,她在整部片子中与丈夫、与孩子、与邻居、与环境都格格不入,她肉体上受折磨、精神上受摧残,遭受者工业进程中的诟病,她是独立于大背景下的小人物,开场的配乐更像是她内心世界的独唱,没有逻辑、没有目的、只是神经质的发泄和呐喊,她不需要人听得懂,在资本逐利下没有人真正去听她在呐喊什么,她需要什么,她想和周围的人和解,但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影片最后让她穿上了寄予希望的绿色大衣,尖叫的配乐声没有了,周围依然充斥着机械声,她坦然的给孩子解释了黄雾是有毒的,小鸟知道了它有毒,他们再也不从那上面飞了。结尾较之于开头平衡了焦虑,寄予了希望。整部片子的配乐采用了现实主义风格,将工业时代对人精神的异化表现的淋漓尽致,堪称精品。斯坦利·梭罗指出,由于意大利的现实主义电影从来都是人道主义的,因此新现实主义集中主义社会环境中的个人,安东尼奥尼今天正式这样做的,尽管他主要是表现精神上的空虚,而不是物质上的穷困。影片的配乐抽离出异化人的精神状态,将畸形的观念外化出来,产生更强烈的冲击感。

‘类存在物’异化之场面调度
安东尼奥尼电影对人物背景以及人物生存的空间背景很重视,对于人物的出生地、生长环境、自然背景设计很充分,为人物的命运和性格提供现实条件的支撑,每一个人物都契合影片的主题。《红色沙漠》中女主角是一位遭遇车祸后精神和行为失常的形象,她夸张的惴惴不安、没有理由的疑神疑鬼和焦虑,这都契合她所处的现代工业社会中人病态的精神空间,也符合导演所设置的工厂环境。环境在朱娅丽娅眼中是病态,安东尼奥尼将工业社会对她的异化物化到她所处的空间之中,创造了她精神世界中的空间。
其一,安东鸟你创造了一个非人性化的主观的空间,给自然风景和物体上了非正常的颜色,树林被涂成了灰白色,冰冷的没有一点点活力和温度。这种印象正是工业环境病态反应在朱娅丽娅的精神世界里。关于这种创意的来源,安东尼奥尼说,工业神话影响所有人的生活,早晚会使树木成为古董,就像马车的历史一样。树林减少,被空无一物填充,古典的现实褪色,让位个新的现实。这是导演对空间塑造深一层次的存在主义的哲学观。影片中的朱娅丽娅用身体感知外在的空间,用精神与外在世界进行交流,安东尼奥尼用她感受到的外界与她进行交流,关照她的心理世界,关照她在工业革命大势下内心的独白空间。在表现女主角的精神世界中,安东尼奥尼深入人物内心,镜头和场面调度都契合人物的性格,在影片导演多次应用了标志性“躲避性的场面调度”,将女主角的神经质的精神状态表现出来,她被设计成经历过车祸后精神不正常的人,用这种躲避性的场面调度在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动作和深情时都极具震撼力。知觉现象学的梅洛庞蒂说,每时每刻构成我们故友的投射世界的方式的空间与知觉提供的客观世界的分离,既个人世界与共有世界的分离,造成精神分裂症。这句话对应到影片中既是安东尼奥尼对朱娅丽娅的空间、性格的塑造,在面对重大事件或者特殊情景时,她的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是断裂的,在别人眼中的格格不入正是这个工业文明的时代带给她的灾难,导演通过反差对比表现出内在的人文情怀。
其二,影片的整个结构形式比较松散,前后没有明显因果联系,导演更多地从感觉和知觉出发去构思情节,展现人物与环境的关系,从而传达现代工业对女主人公的异化。安东尼奥擅长通过建筑空间环境来表现异化下人物内在的情感状态。影片多处场景表现出建筑、环境、人三者之间的关系,赤裸裸的传达出人与工业之间的对比,人的渺小彷徨与建筑的巨大不可抗逆形成鲜明对比。例如,朱娅丽娅丈夫乌果与好友科拉多在工厂外聊天室,铺天盖地的工厂废气以压迫性的仗势将两人环绕并吞没,当废气散去后,画面中的人也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朱娅丽娅和科拉多去拜访工人马里奥场景时,一排排三角形的信号发射器映入眼帘,很突兀,人站立在其中表现出极度的不和谐。三角形在电影中象征着不和谐或者三角恋等冲突。导演用建筑空间环境表现人与突兀的建筑表现出一种失衡感,而这种失衡感正是人物内心异化的外现。
其三,虚构空间在影片中的应用。《红色沙漠》中有一段脱离现实环境的空间设置,通过朱娅丽娅对儿子讲述童话故事增强虚拟空间的真实性,在她想象的空间是一种象征,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是自然状态下的红色沙漠,一个是人造的红色沙漠,在这个异想的空间中,开场的尖叫的配乐声出现了,这里是朱娅丽娅的对理想世界的幻想,这里虽然是沙漠,却有清水,有绿洲。理想中的平和衬托出现实的不平衡,使女主角在痛苦中苦苦求生,她的内心因为有了希望而有了念想,也因为了有了希望而更加的绝望,矛盾的心理使她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使她更加的敏感。环境对她的异化是根深蒂固的。
导演在空间场面调度设计方面将工业对人的异化,付诸于不同的情感,这种情感也是影片主人公朱娅丽娅的情感,不同的场面调度与人物之间产生不同的情感关系,用特定的空间环境表现人物被异化了的内心世界。

电影《红色沙漠》中色彩的精神化外现,配乐的神经质吟唱、场面调度的主观化呈现,展现出工业社会下对人‘类存在物’的异化,这种异化使人的内心世界畸形、压抑、抽象、无所闪躲,影片为异化的人寻求一种与社会对话的平台,把他们的世界赤裸展现,在不平衡的构图中、色彩冲击的画面中、毫无逻辑的空间场面调度中实现外化,让人们反思工业社会,反思人与自然。

红色沙漠Il deserto rosso(1964)

又名:红色荒漠 / Red Desert

上映日期:1964-10-29(意大利)片长:117分钟

主演:莫尼卡·维蒂 理查德·哈里斯 Carlo Chionetti 

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编剧:Michelangelo Antonioni/Tonino Gue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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