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1-16

美国恐怖故事：女巫集会第三季:杂记

2014.1.31
我不爱看电视剧。一部电视剧或许拍三个月，出来五六十集或更多；而一部电影拍半年，加上后期制作超过一年，最后结出两个小时的菁华——你说在理性的情况下我会选择什么。但我跟别人说从不看也有点夸张，《美国恐怖故事》是我热追的第二部电视剧。好的英美电视剧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好像都可以被当作电影，这就是我追的原因。
从期末考试那段时期开始到现在，终于完结了第三季；13集不长，但两个月真的不短。回来这二十天才完成后四集，这样的更新速度实际上并不慢，考虑到一集内容的丰富程度完全可以够消化两天并值得再花五天来期待下一集，虽然这二十天中，我的状态是这样的：几乎已经要忘了有这么回事，突然在某一个时刻想起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看的，于是打开电脑看完最新的一集，短暂的狂欢后，即刻陷入漫长的沉寂，然后几乎已经要忘了有这么回事……
我只看了第二季和第三季，以及第一季的第一集。放弃第一季的原因很简单，我很早就厌倦了总是将恐怖和鬼怪联系在一起的作品。我喜欢恐怖，但我不喜欢看到鬼；因为最恐怖的永远不是鬼，甚至鬼其实是最不恐怖的。我一直这么认为。而后两季的取材绝对是个惊喜，至少在其中鬼怪元素已经被减少到最低的程度，虽然总的来说，除了不恐怖哪儿都挺好的。
看完一个东西后觉得没什么具体的要点可以详细展开，说不出什么东西，这经常发生——这是一件非常恼火的事情，因为大多数时候这并不是由于制作者本身太肤浅，而是受众太没感受力。至于这部剧的后两季，状况发生了翻转，但结局一样：由于要点太多而不知道该从哪一方面说起——这也非常恼火。
所以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二季
荆棘崖疯人院的那一群精神病患者和四个变态陪我度过了除夕和大年初一。中途有一个间隙——被叫作春晚——作为了一个反差极大的休憩。在这大扭曲与大和谐的两极之间，我突然明白了电视机的真谛就是越远离生活越好。一旦坐在电视前，或电脑，拿起遥控板和点击鼠标的一刹那，你就没有生活了。春晚真的不好搞，就在于它要做到最大程度的和谐。其中一个表现是，要让全世界所有的中国人在里面找到哪怕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还好我有苏菲·玛索。
这季的颜色是黑，太黑，以至于我自己的脸被整个地反射到屏幕上，造成了一种观者被观者自身观看的神奇效果，有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麻木的表情会把自己吓到：我怎么会这么麻木？我以为我的表情即使不是那种皱眉深思，但也至少要入情入戏。而事实是我和那些蜷缩在被窝里吃着零食用一批肥皂剧填充自己空虚的灵魂的人有什么两样。看来只有在不照镜子的情况下，我们才有可能看见真正的自己。照镜子时，你会费尽心思地把自己打扮到最完美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是最不真实的。
一直黑到了拉娜走出荆棘崖疯人院的那一刻，终于能见点光了，于是最后两集转变了基调。而最后一集的美好结局美好得我已经无法接受。
墨菲的野心很大，他的触角伸到了曾出现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几乎所有问题，包括：种族、宗教、人权、同性恋、外星人劫持、连环杀人案、越界的科学实验、精神病院的虐待和不正当疗法（行为主义的厌恶疗法和额叶切除），等等我不记得的。以前只听说过曾广泛地对同性恋进行厌恶治疗，面对纸上无情感的文字并无多大感觉，直到它被直接地展现在眼前。正如《发条橙子》和《飞越疯人院》所做的一样，这一段绝对具有不平凡的意义与效果。
而和所有人一样，我不知道外星人对剧情起到了个什么作用，还是我们离墨菲实在太远。
人物设置最吸引我的地方是：没有一个好人。如果按照大陆电视剧中完美主角的标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最后拉娜没有任何征兆地一枪崩了亲生儿子后，眼都不眨一下，她的强硬性格被发挥到极致。我对这种无限度地发掘人性可能性的做法着迷不已，特别是当这种做法非常迅速绝对地击碎了人们那些约定俗成的固定意识。
几乎所有人都是有双重性的。自弗洛伊德后，好像所有的心理分析作品都在实践他的理论。主教的双重性在于宗教与肉欲，医生的双重性在于自身堕落却追求纯洁，血脸杀手则过着不折不扣地双重生活，裘德在整洁的制服下穿着撩人的红色内衣，拉娜面临的是追求事业成功与事件真实性的冲突，还有善良的小修女被恶魔附身。
还有非常亮眼的死神阿姨。死神原来不是披着黑斗篷看不见脸的怪蜀黍，也没有拿着一把大镰刀到处收割。在剧中，死神煞卡极具魅惑力量，稍带母性气质，慈爱、平和，当她带走一个灵魂时会张开黑色翅膀作保护状，然后温柔地亲吻他。如果真这样，谁不想死一千次。
第三季
上季太黑，这季太白；上季病态颓圮，这季活力四射。相同的是依然有很多湿哒哒的手手脚脚。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很多手手脚脚的时候。十岁，六年级，暑假，晚上，我一个人在学校宿舍大楼的值班室，整个学校除了守门大爷没有一个人。当时我租了一个纪录片，名字叫做《中国大案实录》。（别让我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小就对这些感兴趣的。）简而言之呢，里面记录的全都是重口虐人杀人案，赤裸裸的画面。其中一个案子就是肢解尸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像被拆解的芭比娃娃的女人，还是被煮过的。（消毒无害？）警察蜀黍们把那女人的部分从河里捞起来，然后在碧绿的草坪上玩起了拼图游戏。那一个月里，我始终觉得宿舍楼每层楼梯拐角处的那些黑乎乎的垃圾桶里，都装了某些新鲜的东西。
所以我为什么会一直认为鬼一点儿都不恐怖，因为人才绝对是世界上当之无愧的恐怖之王。
我想说的是，第一次的感受是新鲜的，当我六年级已经形成最真实和具有冲击力的印象，自然对后来这些经过艺术加工的画面毫无感受力，甚至厌烦。如果美剧的恐怖路数再继续依靠血腥加截肢的话，它也会失去一大批渐渐丧失感受力的观众。行尸啦，走肉啦，喷血啦，肥肠啦，眼珠啦，皮肤啦，你们可以省省道具了，观众真的已经快要没有反应了。救救观众！
还有凯西·贝茨怎么老干断人脚的事儿。让我想起当年她的那一锤子让她得了奥斯卡，获奖感言是：sorry for you ankle.
不一定要赤裸裸地展示才能得到效果的。当希区柯克拿着一个玻璃眼球时，说：“最后想对大家说声抱歉，因为我们实在找不到一个真正的玻璃眼球，所以只能……”然后就没了。你看人家这招，贱得多委婉。
而正如我所认为的，把恐怖的中心转向人物本身，才是强有力的做法。比如说这一季中最出彩的人物：菲奥娜。印象最深的一点就是当菲奥娜满怀深情地给女儿了一个类似传家宝的项链之后，克莉迪亚却无意中运用天目看见了母亲将在不久的将来粗暴地扯下项链然后从自己的尸体旁走过。这绝对是这部剧最恐怖的地方，来自于人的虚假，情感的泯灭与真实的触目惊心。
这一季的风格很像安吉拉·卡特的短篇小说：哥特，魔幻，怪俗野闻，边缘的题材，时不时的女性主义意识。就是这样一个东西，里面却又加进了时尚、华服和流行歌曲，还结合了穿越这个华丽丽的手法，然后再来探讨一些沉重的问题，比如黑人与白人的百年争端。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怪咂咂的混搭，同时，当然，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