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11-20

寂寞的星期天:【藤井树】《玛丽娅的星期天》：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玛丽娅的星期天》：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不算新的挪威电影，是我这个星期看的最好的片子。看完以后在黑夜中独自回家我一遍一遍问自己：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上帝？我们究竟靠什么，耐心的活下去？

　　15岁的少女玛莉亚，父亲是一个神父。这个家庭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是顶漂亮的小孩，玛莉亚是其中的老大。故事的展开是因为玛莉亚还有684个小时就将接受洗礼成为真正的基督徒，这之中她的种种挣扎和逃离。因为有少女成长的过程中复杂而难以言传的情感经历，因此没有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部片子我会喜欢。

   其实我觉得本片并不是以表现宗教对人性的禁锢为主要目的，在我看来影片要说的是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最初产生的对这个世界的质疑，对社会的理性认识和青春期的骚动与成熟。玛莉亚在这684个小时中完成了她整个生命最重要的转折轨迹，从起初的迷茫到最后的挣脱与回归本性，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上帝。

   我很佩服本片的导演，他在运用镜头的时候节奏感控制得很好。整部片子始终弥漫着压抑和沉闷的氛围，借着上帝的名义对人性欲望进行最残酷的遏制。玛莉亚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完全被夸大化的反面人物造型，满口的教义仁慈，上帝仿佛与他同在，他就是上帝的化身。他在影片中从来没有笑容，一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的背后却同样是一颗充满了欲望的心，让我想到了"荆棘鸟"里的拉尔夫。

   事实上在看此片的过程中我不只一次的想到"荆棘鸟"的故事，而杜哈姆小姐多么像麦琪，她们都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幸好玛莉亚的身边有杜哈姆小姐的存在，这个小姑娘最终的挣脱很大的勇气来自杜哈姆小姐的死亡，这个女子是本片的唯一亮点。

   我想一个女孩子要长成一个有智慧有气质心灵优雅美好安宁的女人，她的生命中一定要有一个具备了这些品质的女人的存在。在青春期内心最迷茫动荡的时候给予她无尽的关爱和注视，让她慢慢擦去因为成长而变得雪亮的眼睛看到的肮脏使心疼痛起来的乌青块。

我想起了我的青春期的混乱和怀疑，幸好我有陈丹燕和张爱玲的美好文字的陪伴，有陈丹燕细腻温柔的声音在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从"十二种颜色的彩虹"里传出来，放巴赫温暖湿润的曲子。而玛莉亚的杜哈姆小姐也对她这样谈起巴赫的音乐，跟她一起在没有首饰和化妆盒的日子里用牛奶瓶的锡箔片当耳坠，偷偷的涂口红，做一切使心灵丰盈起来的事情。这对玛莉亚来说多么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导演用杜哈姆小姐传达着自己的意愿，他通过对准她的镜头来指引和塑造玛莉亚。甚至不惜以死亡为代价让他的指引得以实质性的成功，就像烟花幻灭的一刻必然发出最璀璨夺目的光。

杜哈姆小姐看不到希望的死实际上给了玛莉亚清醒震惊的理由，从这个时刻开始这个小姑娘睁开了眼睛，理智独立的看世界。于是她心里的那个上帝随之复活，她不再需要那个强加给她的外在的虚伪的上帝的名义。

   湖是影片中一个很重要的意象，湖的周围是一个仿佛世外桃源似的美丽景色。四周都是树，浓绿灿烂。中间躺着一片透明安宁的湖，让我想起村上的小说中的"世界尽头"，那个小镇的森林就该是这种模样吧。金毛狮子们喝水的地方，我的影子逃离的地方都是这样的一片看似安宁的湖。

   在影片里杜哈姆小姐告诉玛莉亚，游泳和水能够给人带来平静。于是最后杜哈姆小姐选择在湖水中死去，而玛莉亚跟她的告别也在湖边完成。她们都是忠于自我的人，她们的心在那个没有自由的天地里如此艰难的飞翔着。尽管那么难，那么累，可是还是尝试着做出种种挣扎和不甘。疼痛再所难免，所谓个体的独立完整其实并不需要外在强加的道德准则约束。我们看到教堂中跟玛莉亚一起听讲的人都是没有表情的脸，如果这样就叫虔诚和解脱，那么我宁愿一辈子做自己的主人。

   玛莉亚青春期的骚动是整部片子主题的切入口，一个女孩子对于性最初的渴望和臆想在影片中得以细腻的呈现。而和那些来了月经仍然做爱的女孩子们相比，玛莉亚显得纯洁的叫人心生怜爱。影片里不只一次拍她坐在教堂听讲时，脑子里却想着种种放肆的念头。这种口是心非的模样可能跟她周围每一个看似虔诚的人是一样的状态，甚至玛莉亚的父亲，同时也是杜哈姆小姐心头的痛，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何尝不是？让我憎恨的虚伪男人。

   注意到影片中有几处刻意拍教堂的镜头，从远及近，从外到里。天空阴霾潮湿，笼罩下的教堂格外冰冷，造成特别疏远，压抑的视觉体验。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我想导演用这样的镜头就是要传递教堂所代表的用上帝的名义对人性本能的禁锢而造成的郁闷和压迫。当宗教成为一种手段时和政治很像，堂而皇之的理由下掩埋着最卑劣肮脏的目的。人就变得特别无助，一切正常的本能都是禁止嘲讽的对象，文革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影片的最后玛莉亚拒绝接受正式的洗礼，她心安理得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留给她的父亲一个清晰的背影。电影第一次响起了明快的音乐，有了亮晃晃的阳光，一个健康自由独立清醒的小姑娘满面春风的一路走来。哦，她是那么美，那么快乐。我仿佛看见了她心里进驻的上帝的笑容，这个才是她要信仰和遵循的上帝啊！

   那么，屏幕前的我们呢？已经走过了青春期的我们，早已放弃了当初对世界质疑的勇气变得温柔而麻木。我们心里的上帝已经慢慢沉睡，很多时候我们习惯的过着日子，如流水一般眼睁睁看着每一天从指缝中溜走。懒惰的我不想去争取和挣脱什么，我对自己说，我长大了我才这样冷静和理智的。可是事实上，我是再也没有了抗拒的勇气，我心甘情愿的被生活吞噬着。

   玛莉亚唤醒了心里沉睡的本能的上帝，她终于得到了释放和解脱。于是我也希望我有再次唤醒我的上帝的力量，让我得以生动鲜活的感受生活，体验生活。

   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祝你们幸福，哪怕流泪。

藤井树